夏天一到,夜里雨下个不停。飘窗里的晚空套着深深的蓝色滤镜,外面已经散去了雨雾。积水沿着屋内的排水管淅淅沥沥潏湟淴泱,不停流淌、下沉。空气冷寂得像是安静的海边。只有水声能不断冲破底下空调机风声的白噪,展露它精利的白刃。中间的地板上,午夜时不留神的开窗洒入的雨水,像是在退潮,留下几圈漫射的白痕。灯开的时候,一切都很鲜明,紫的、绿的、黄的书本,瓶瓶罐罐,记事本和灯罩,在柔利的灯光中错杂纷栉。
我看到这样的水花在海边绽开,开出闪着夺目、柔利的白光的银链,在宽广的没有咸湿的海湾中,交融;才见过苍郁两岸的山峰与其间几点黄土的崖壁,又眺望向远方山崖合抱处海角之间袒开的一片洋面。那蓝色浅浅的,激起白的浪涛,在白的日球下方不远处,闪烁着。
弥漫的日光、满天的白,满地淡郁的香,在一切的眼轮里包笼。包笼于黑暗吧,黑暗的眼轮是黑-白-黄色的面具,揉捏成层层相渗的色彩的流,漫延,蔓延、盘绕,结成篱墙,组成黑色星球不可穿越的外壳。只能等待。
看它们在水中慢慢的溶解开,扩散,成为在底下的白调色板上游动的水彩颜料的丝缕,像满天的云絮翻飞。底板的震动恍恍然像摇篮般柔缓,也像暴雨中的帆船那样令人眩晕。可是天上的云絮间的飞艇还在翱翔,它与天空的背景板调配得那样和谐。它是这样的词语的机器,在岛上播撒欢乐的和忧愁的元音:开开合合、去去来来,播撒得仿佛一切远山的剪影、仿佛一切花的最后一天绽开,它们在糖精粉的泼洒中落入眼前、脚下的水面,东流而去。
可是终究随雨水返回了,停留在这狭隘的地表水圈,包裹着千痕百孔的地,充满那深幽的海。那海面有蓝宝石样的颜色;在那晶莹的海湾的远方边界交融了的是这亲昵的水体和深处的洋盆,前者组合了这时疾时缓的风浪和宇宙多星的倒影,后者则是一切更远幻想的容器。他贮藏多年以前酿成的清液,送到辉熠的塔顶,渗入沙的墙面上每一道古老的裂纹,滋润了每一道门窗。
它在第十三层的地面,先是默默滞留在一条条地面的缝隙中,而后便泛起薄光,反映着住户与神祇的身影,发挥它柔倩的本能,把柔利白光的心情说服成一段低回的赋格曲,让他打开裸露的门上的玻璃,使自己明白自己所处的高空。那地面上网格的纹、痕,赋予了它形状,施予它束缚,让它在无止息的雨水的流生中蒸发,让它在逐渐干燥的空气中醒灭。但它却持久地葆存,永无止息:它的流淌、它的浸泡、它的在白光的蓝影下面无止尽的噤声。
青果团团地望着我们,望着崖外的天空,像是带甲的武士,驻守它的城堡。
辑注:观影随感。7月16日晚录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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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编辑时间为:2021-07-03 04: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