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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cdot$芬克《拉康式主体》(翻译中……)格式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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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拉康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彻底全新的主体性理论。多数后结构主义者寻求结构并驱逐人类主体的观念本身,而拉康这个精神分析家却把主体性概念看得不可或缺,去探究做一个主体意味着什么,未能成为主体(而导致精神病)的原因是什么,以及可供分析师用来诱导“主体性的凝聚”的工具。

然而要把拉康说的关于主体的各种各样的东西拼凑起来是极难的,他的主体的理论对我们的大多数人这么“不直观”(想想拉康常常重申的这个“定义”: 主体是一个能指表示给另一个能指者的那个东西)并且在他的工作历程中发生着相当重大的演变。甚至,在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的美国,拉康可能更多以一个结构主义者为人所知,因为有对他关于语言和埃德加$\cdot$艾伦$\cdot$坡的《失窃的信》的作品的讨论,而且英语世界读者也往往更熟悉于那个,每次,甚至在我们视作我们最珍贵、不可异化之“己(selves)”的最核心,都会揭示出结构之作用,好像把棘手的主体性整个抛开了一样的那个拉康。

在本书第一部分,我重循拉康对“他者性”(otherness)所及极远的考察,把它作为一个暂且未加说明的主体的外来或异己之物。那种他者性运营着从无意识(作为语言的大他者)到自我(ego,想象的他者「理想自我,ideal ego」和作为欲望的大他者「自我理想,ego ideal」)到弗洛伊德式超我(作为原乐的大他者)的几乎不可能的范域。我们异化到了如下的程度:我们是由这样一种语言言说出来的,它的运作在某些方面就好像有自己的生命的机器、电脑,或者录音/零件装配设备一般;我们的需求和快感要靠我们父母的要求(大他者的要求)组织起来,调整成社会能接受的形态;我们的欲望也是作为大他者的欲望而产生的。尽管拉康在其研讨会和书面文本中也不停地论及主体的概念,大他者似乎往往还是抢了风头。

而恰恰是拉康作品中结构或者他者概念的极其所达的沿伸允许我们看到结构辍止而另外某种东西发端的地方,某种对结构提出异议的东西。在拉康作品中,提出异议的有二:主体和对象(作为欲望缘由的对象a)。

在本书的第二部分,我表明,在1950年代,拉康从他早期的现象学概念出发而把主体定义为相对于作为语言或律法的大他者而采取的一种位置;换言之,主体一种与符号秩序的关系。自我(ego)借由想象界来定义,而这里的主体本质上是一个关于他者的定位。随着拉康的大他者概念的发展,主体的概念被重新定义为对大他者的欲望(母亲的、父/母的,或父母的欲望)所采取的立场,这种欲望引起了主体的欲望,也即起到了客体a的作用。

拉康越来越受到弗洛伊德最早的作品和他自己的精神分析实践的影响,他开始(用非常图示化的术语去描述他的理论演变)把某种主体关乎它而采取了立场的东西看作是一种原初的快感/痛苦或创伤的体验。主体诞生为一种吸引和防御的形式,用来趋近或拒斥一种原始的、压倒性的体验,即对法国叫做原乐的体验:过度的快感引起被压倒或恶心的感觉,同时却还提供一种迷恋的来源。

虽然在20世纪50年代末拉康把 “存在 “看作是,只是因为它与对象之间、带来了那创伤性的原乐体验的、幻想化了的关系,才被赋予人类主体的某种东西,但他最终把主体对原乐的原始体验的根由表述为它与大他者欲望的创伤性遭遇可见,缺失于存在中的主体是由与大他者的欲望的关系,或相对它采取的立场组成的,这欲望从根本上令人惊喜而又不安,迷恋而又不堪重负抑或反感。

尽管孩子希望它父母承认它值得他们的欲望,他们的欲望却既迷人又致命。主体不稳定的存在维系于幻想,这幻想的构建让主体与这危险的欲望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微妙地平衡着吸引和排斥。

然而这在我看来只是拉康式主体的一面:作为固定的主体,作为症状,作为“下车”或获得原乐的重复的、症状的方式。拉康在60年代中期说到,幻想提供的存在感是“虚假的存在”,暗示还有更多的东西。

可见,拉康主体的第二面出现在对这种固定的克服、对幻想的重构或穿越,以及得到快感或获得原乐的方式的变动:也就是主体化的一面,是把以前异己的东西变成“自己的”的过程。

通过此过程,人关于大他者欲望的位置发生了完全的倒转。人承担起对大他者欲望的责任,那造就了人的存在的陌生力量。人把这作为因由的他异性置于自己身上,把一个东西主观化了,人以前把这个东西体验为一个外部的、无关的因由,一个人的宇宙开始时的一次外来的掷骰子的过程:命运,拉康在这里建议分析者采取一种自相矛盾的行动,由分析师那边按具体的做法来准备,去主体化她/他的存在的因由——把她/他带来这个世界的大他者的欲望,并成为她/他自己命运的主体。不是“它发生在我身上”,而是“我看到了”,“我听到了”,“我行动了”。

因此,拉康对弗洛伊德的“Wo Es war, soll Ich werden”(Where it was, I should be)的多重翻译的要点是:在大他者拉动木偶绳(扮演我的因由)的地方,我必须出现,成为我自己的因由。

正因为拉康理论中把对象看作欲望的因由,而不是某种可以怎样满足欲望的东西,我们得以理解拉康在分析技术中的某些发明。拉康把分析师的位置的概念改写为分析师必须避免的角色(自我心理学方法中的那些想象的他者以及评头品足、全知全能的大他者)以及主体的幻想中/他必须让他或她自己扮演的角色 (小客体a),从而让造就了他或她之存在的外来因由的被分析者带来更强烈得多的主体化。

在拉康对分析设置的看法中,分析师不被要求扮演那个“好对象”,“足够好的母亲”,或者与病人孱弱的自我联盟的强大自我,而是必须保持一个难以捉摸的欲望的位置,成为主体的幻想中的一个客体,从而引致幻想的重构、一个相对原乐的新立场、一个新的主体位置。分析师要这样做,可资利用的一个工具是时间,可变时长的会面成了一种方法,用来生成把主体和它与大他者欲望的幻想关系分离开来所必要的张力。

拉康也把对象描述为是扰乱结构、系统和公理的场域的运作的因由,导致各种逻辑上的窘境、悖论和谜题。它是在语言和我们用来把世界符号化的网格溃败的那些点遇见的那个真实。它是无论在哪个我们尝试用那个能指解释一切和把它全都说出来的时候都坚持不动的那个字母

所以对象有不止一个功能:作为大他者的欲望,它引出主体的欲望;而作为能指之能指性(重要性)的字母,它有一种物质性或成份关联于别种的快感。它在一种意义上是引导拉康分辨性欲(对欲望或欲望着的快感,他把它叫做“菲勒斯原乐”,或者更恰切些叫成“符号原乐”)与另一类快感(”大他者原乐“)的对象a多价态。

对象的这两面,a和$\rm S(\cancel{A})$,允许一种对性差异的理解,这在关于拉康的英语作品中尚待把握,这种理解远远超出现在的那种“解读”,它们认为按照拉康所说,有男性气质意味主体而有女性气质意味对象,或者拉康落入了让男性气质等于主动和有而让女性气质等于被动和没有的旧弗洛伊德式陷阱。

主体的两面和对象的两面。平行的二元对立?我不以为然。我毋宁称它为一种“哥德尔式结构主义”的形式,这里每个系统都被它自身包含的他异性或者非同质性变得不完整了。

精神分析话语的地位占据于此书第4部分,是在像美国这种科学主义语下临床实践不可避免的问题。在一个华盛顿国立精神卫生研究院院长可以公开宣称医疗体制很可能在2000年以前“征服”几乎所有心理疾病的环境中,报纸日复一日地宣布基因“负责了”酗酒、同性恋、恐惧、精神分裂,或者你被发现具有的;而天真的科学主义者攻击精神分析的基础可以被接受为对其信誉的严重打击,所以分析家和倾向于分析者必须为明智地讨论其领域的认知地位做更好的准备。

由于按照现在对“科学”的理解,精神分析可能不构成一种科学,它不必从现存医学或科学体制中寻求合法性。拉康的作品供给了我们把精神分析构成一种历史上曾依赖于科学的诞生并且至今仍能以自己的双脚立足的话语的资源,可以这么说。拉康概念中的精神分析不只是一种由它自己特定立足点的话语,而且是处于分析其它(学术和科学的)“规则”的结构和运作的地位的,给它们的主干和盲点以新的曙光。

拉康指出了把科学变得激进和不断演化的可能,按照通常的理解,即把精神分析概念引入其内部——从而在一种意义上把科学的前沿推回到这样一种方式,即去重新定义科学质询的对象。拉康不像某些人那样精神分析注定要停留于科学领域之外。拉康的观点是,科学尚未配得上把整合精神分析整合进去。 科学话语在未来某日可能被改写得可以把精神分析囊括进它的范围,而同时精神分析可以继续贯彻其自己独特的实践性:临床实践和理论建设。

我希望这幅缩略的草绘可以指示我的论点和意志的基本轨迹,作为读者阅读本书的某种路线图,并会在需要时偶尔提及。 因为尽管这里发展的主要概念是主体、对象、大他者和话语,在语境中讨论它们还需要解释多得多的拉康基本概念以及他用它们整合精神分析体验的或早或晚的尝试。

我在这里要提出的一些拉康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塑造和重塑的概念包括想象界、象征界和实在界;需求、要求、欲望和原乐;陈述的主体,阐述的主体(或说话的主体),无意识的主体,分裂主体,防卫主体,和作为隐喻的主体;父性隐喻,原初压抑,和次级压抑;神经症,精神病和倒错;能指(一元和二元能指的主人),字母,能指性;菲勒斯(作为欲望的能指),菲勒斯功能,性差异,菲勒斯原乐,大他者原乐,男子气质结构,和女子气质结构;异化,分隔,幻想的穿越,和“通过”;句读,解读,可变时长会面,和分析师作为纯粹欲望性的角色;存在和外持;四种话语(主人,癔症,分析师,和学院的),它们的主干,以及它们牵涉的牺牲;知识,误认,和真理;话语,元语言,和缝合;形式化,极化,和穿透。 这篇前言中提供的路线图可期帮助读者从我外在于这些广泛的概念的位置来辨林于木。

第1部分中的章节旨在简洁,几乎不假设任何关于拉康作品的前提知识。第2,3和4部分递进地复杂起来,在书早先的部分铺设的基础上建立。有的读者初读可能希望跳过书中一些比较厚重的部分(如第5,6和8章),比如直接从第7章的对象a跳到第9和第10章的话语。许多章节可以独立地阅读,即使它们的确建立于,而且偶尔指涉到前面出现的材料。对拉康作品有大量前提知识的读者大概会想整个跳过第1章,并且可能甚至直接去第5章,只要大略翻过前面的材料即可。

我在此书中更普遍的目标是把对拉康作品的讨论重新放置到一个不把临床考虑放到一边去的语境中。 在美国,精神分析的群体抵制拉康思想,至今已有几十年了,而更加看重文学和语言学的人却对它的作品表现了最大和最持久的兴趣。 这一情况的历史和知识的原因广为人知,在这里不必再重复,但是它的结果,在我看来,已经是对他的思想的一种歪曲或片面的表述。 尽管现在这本书不是专为临床而写,我自己对临床实践的经验是,我相信精神分析的确构成了它的背景布。

我在此书中不曾假装要展示一个对拉康作品的“平衡的”观点。 一个平衡的观点必须提供对拉康的发展的大量历史视角——解释他五花八门的超现实主义的、弗洛伊德式的、现象学的、存在主义的、后弗洛伊德式的、索绪尔式的、雅各布森式的,以及列维-施特劳斯式的影响(只是为了入门者)——并且把拉康进入精神分析理论的冒险置于那时法国和其它地方发生的辩论的语境中。

而我则试图展示对拉康作品的这样一种观点,它肯定会让许多人觉得太静止和封闭了,因为他的作品的许多奇妙之处就在于不断的变化,自我修正,以及视角的翻转。 我努力提供了对拉康许多主要概念的一种观点,不按照它们自30年代往后的演化,而是从70年代的视角。有时,我试着通过把拉康早期表述精神分析体验的某些方法“翻译”成拉康自己后来的术语来引领读者经历它们,但总的来说,我还是提供我认为的对临床分析师和理论家同样尤其强大和有用的拉康理论的一个切面。拉康最早的研讨会中类似“完整的”和“空的”言说之间那样的对立,就我的思维方式而言,在他后来的作品中被取代了;因此不管它们自身可能多有趣,我都宁愿让别人去展示它们。

我对拉康思想的句读,强调了某些发展而淡化了其它发展,我希望这能允许读者在拉康卷帙浩繁的出版与未出版的作品中找到更好的方向。 沿着一个特定概念(像是研讨会七中的精神分析伦理和研讨会八中的移情)一步步的发展,基于拉康的某些研讨会授课多年,看到一个如此活跃而有创造力的思想的运作的那种兴奋常常为提取识别主题时的困难所遮蔽。研读完拉康的研讨会是所有严肃学习精神分析的学生重要的任务,而且在我经验中,在某些不读就会觉得有些捉摸不定的领域,研读仍然是有助于得到许多路标的。

解读拉康的作品的任务如同解读柏拉图和弗洛伊德的作品,而我这里也不装作可以盖棺定论。要说清楚,我这提供的是一种解读;具体地说,第5和第6章里展示的拉康式主体的理论是我自己的,第8章里我对拉康关于性差异的作品的阅读也同样是原创的。

附录包括了太技术化而无法维持这里一般的讨论流程的材料。它们关涉拉康对语言结构的具体模型,以及它(客体a)里面出现的反常生成的效应。

书末提供的术语表中,读者可以找到主要符号(称为“数学型”「mathemes」)的简短解释。拉康的数学型凝聚并赋形相当数量的概念化,而且尽管我尝试在术语表中总结它们最突出的方面,它们的合适用法还是要求对拉康理论框架的一个坚实的整体把握。

引用拉康作品时,我只要可能,都会提供英文版引文,但我对现存翻译采取了相当的自由:它们的不合适处已经变得越来越显眼。“Écrits 1966”指示瑟伊尔(Seuil)在巴黎出的法文版,而单独的“Écrits”指阿兰$\cdot$谢里丹(Alan Sheridan)1977年在诺顿出的英文选集。对研讨会一,二,七和十一的页码引用都对应诺顿出版的英译版。我对研讨会只用号码指代;完整的引用在参考数目里。引用弗洛伊德的作品时,我提供标准版本(缩写为SE)的卷和页码,但我基于更有趣或者冲击力强得多的“非标准”译本修改了翻译。

1994年四月

结构:异化与大他者

自己是他者

语言与他者性

大他者的一次口误

无意识

异己的身体

无意识思想的本质,或这个另一半怎样“思考”

语言会运转。语言会“生活”,会“呼吸”,不依赖任何人类主体。 说话的人,远非只是把语言当工具,他们也被语言当工具;他们是语言的玩物,被语言愚弄。

语言有它自己的生命。作为大他者,语言带来规则、例外、表达、词库(标准词汇和术语、行话、特化的技术语言,以及亚文化方言)。 它随着时间演化,它的历史与说它的人们的历史相关,他们不止简单地是它的投射和再投射,而且也对它有所影响,引入新术语,新的词组的转折,新的建构,等等。 莎士比亚曾被赞誉往英语中引入了数百种新的隐喻和词组转折,拉康他自己也对至少相当一部分法国知识分子讲的法语有很多影响,因为他往法语的精神分析话语中融入了对许多弗洛伊德的术语的原创翻译以及他自己的表达。

而语言也会独立运作,不受我们控制。 尽管我们许多时候有在选择自己的用词的感觉,有时,它们却是为我们选定了的。 我们可能不用一种特定的方式就无法思考或表达某个事物(因为那是我们的语言——或者至少是语言中把我们同化其中并且好像可以被任意使用的那一部分,其中仅有的那种表述);词语有时自己蹦出来,我们都没有做了选择感觉(远远没有!)。我们讲话或写作时,特定词语和表达向我们展示它们自己——不总是我们想要的那些词——有时它们是那么顽固,以致我们实际上是被迫说出或写下它们,不然就没法继续去找别的词语。 特定的图象或隐喻可能“进入脑海”,即使我们没有搜寻它或者以任何方式试图建构它,它自己就把自己强行地推到我们身上,我们只得先转述它,然后再去梳理它的含义。

这样的表达和隐喻是在某些大他者处,而不是在有意识中选择的。 拉康建议我们把这个过程看作是有两条话语链条大致互相平行地在运行(形象化意义上),每一条都仿佛在沿着时间线“展开”并且随时间发展,一条线偶尔会干扰或干涉另一条。

\[\longrightarrow 说的话\\ \longrightarrow 无意识的思考\]

我们可能把上面一条线称为说出的词语的链条,即所说的话的链条,阐述,或者在阐述着。拉康用“链条”来提醒我们吐出的每个词语与它前后的词语之间的语法和语境的链接:陈述中没有哪一个词有任何固定的值,除了它用在特定语境中的含义。(拉康去到语言学的方式拒斥对语言的任何严格指示理论,按照那种理论吐出的每个词语都与“现实”中存在的一个事物有严格的一一对应关系。)

图中下面的一条线表示无意识思考过程的运动,它在时间中与言语的运动同时发生,但是在大多数部分都与之相互独立。 在一场对话中,你可能在和朋友谈论你跑步时脚上起的一个水泡(blister),变成了“sister”的行动倒错口误暗示有另一种思想在某个其他层面上占据了你的头脑——在无意识的层面。 和你对话的人说到的某物可能让你想起了你的姐妹,但是也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即现在的对话里没有什么东西激发了对她的想法,而某种对你跟她讲电话或者梦到她的无意识反刍从这天早些时候就在进行了。

思考是怎样在无意识层面进行的呢?在那里发生的又是怎样一种思考呢?在《梦的解析》中,弗洛伊德表明,凝聚和位移是无意识思考过程的基本特征,而拉康更进一步,在《无意识中的字母的代理,或自弗洛伊德以来的理性》(Ecrits)中,一方面为了证明凝聚和隐喻的关系,另一方面为了证明位移和借代的关系,其中隐喻和借代是语言学上的比喻,许多世纪以来在修辞学著作中已被长篇累牍地讨论过(Gracin, Pereman等)。实际上在分析的过程中,每个被分析者都在他或她试图理解梦和幻想的最初尝试中因为引出这些无意识产物(或者照拉康的称呼叫“无意识形成物”)的分析过程的复杂性感到震惊。

抛硬币

随机性与记忆

无意识组装

无主体的知识

词语的创造性功能:符号界与实在界

创伤

解读对成因的冲击

符号秩序之不完整性:大他者中的整体/孔洞

符号秩序中而扭结

结构对战成因

拉康式主体

拉康式主体

拉康式主体不是英美哲学中的“个体”或有意识主体

拉康式主体不是陈述的主语

拉康式主体不在言说中出现

主体的转瞬即逝

然则这个“其他的”主体——这个由某些陈述中“but”一词指示的阐述的主体——不是什么有某种永恒存在的物或人:它只在良机到来之时出现。它不是某种潜在物质「substance」或者基体「substratum」(hupokeimenon「潜在之物」或subjectum「(subjiciō:把……置于下方):潜置的主体」)。

无意识,作为一条被从意识(像第2章和附录1和2中描述的那样,意识是具体地呈现某种知识的地方)中排除了的意指链的连续的展现,本质上是永久的;换言之,它的存续「subsist」贯穿个体的一生。它的主体则绝非永久或恒常。作为链条的无意识,与无意识之主体是不同的。

在其《关于〈失窃的信〉的研讨会》中,拉康说,能指标志了它意指之物的消除:ne和”but“标志着无意识之主体的死刑。后者存续的时间刚够发出抗议、说”不“。主体一说出他或她的那点想法,他或她说出来的东西就篡夺了他或她的位置;能指就取代了他或她;他或她就消失了。正是在此意义上我们可以说,ne或”but“是主体之能指。这个主体,如同拉康的符号$\rm \cancel{S}$(S代表”主体“,/代表”赤裸“:被语言剥光,在大他者中被异化了的那种主体)表示的那样,消失在了能指ne(这里记为S~1~——一个第一能指)”之下“或”之后“: \(\rm \frac{S_1}{\cancel{S}}\;(用一个能指\,S_1,替换赤裸的主体\cancel{S})\) 这个能指替换而今已然消失了的主体,取代了主体的位置。主体的实存无非是作为话语中的一次裂口。无意识之主体在日常生活中呈现为某种外来或无关之物的一次转瞬即逝的爆发。暂时来说,主体只表现为一次脉动「pulsation」,一次偶然的冲动「impulse」或打断,随即就死去或熄灭了,通过能指,如它所做地,“表达了它自己”。

弗洛伊德式主体

上面暂时把主体“定义”成了裂口「breach」,然而,相对于拉康式主体而言,这个定义用于可能要称作“弗洛伊德式主体”的东西更为确切。

在其对弗洛伊德《梦的解析》、《日常生活之精神病学》,以及《笑话及其与无意识的关系》的早期研究中,拉康带我们熟悉了,如他所说的,关于某种作为一个特定环境与事件的结合体而“涌现出来”「surges forth」的东西的想法。在口误中,如同在拙劣的动作和各种失误行为中一样,某种异己的意图似乎到达了现场,或者闯了进来。弗洛伊德带领我们把这种入侵与无意识联系起来,所以我们很自然地给它赋予了某种意图性、能动性/行动力「agency」,甚至主体性。我们可以暂且把这个入侵者想成在某种意义上是“弗洛伊德式主体”。当然,弗洛伊德并未曾引入这样的分类,但我这会把它当作一种讨论去往无意识之主体的弗洛伊德式途径的简写。

因为弗洛伊德在一个阶段曾经把无意识弄成了一个完善的机构/行动力「agency」(Instanz),这个机构似乎赋有它自己的意图和意志——一种某些方面是在第一意识的模型上建立起来的第二意识。拉康当然也把无意识展示为打断了事件的正常流动的东西,然而他从来没有搞出一个无意识的机构;它始终是一个与意识和主体的参与分离开来的话语——大他者之话语——即使在它打断基于一种错误的自己感的自我之话语的时候。赋予弗洛伊德的无意识以主体性,作为一种裂口、打断,或者话语中的干扰以及其它“有意图的”活动,这无论如何都不能代表拉康的主体的特性。那么,谁是无意识的主体,怎样找到它的处境呢?

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继续排除,这个主体不是什么。

笛卡尔式主体以及它的反面

弗洛伊德式主体的一个尤其不寻常的事情是,它一涌现出来就几乎立即消失了。这个主体没有实体性的东西;它没有实存(being),没有基体或时间上的永久性,简言之,没有我们讲到主体时习惯去寻找的东西。我们看到一点浮光掠影,然后它就结束了。

拉康指出,笛卡尔的主体——我思——有类似的短命的存在。笛卡尔式主体总结,它每次他对他自己说:“我在思考。”他必须对他自己重复“我在思考”这几个字,才能向他自己证明他存在。而一旦他停止重复这些字,他的证明就不可避免地蒸发了。笛卡尔之所以让他的主体保有更永久的实存,是通过引入上帝——笛卡尔宇宙中有太多事物要靠上帝保证——拉康则把他的分析聚焦于笛卡尔式主体那切时的、短暂的本质。

我会用两个圆圈表示可以怎样理解笛卡尔这里做了什么。他构想了一个思考与实存重叠的点:当笛卡尔式主体对他自己说:“我在思考”的时候,实存和思考暂时重合了(图4.2)。他认为充当他这个实存的基础的是事实;在这里面,他把思想插入给说话的主语“我”。

图 4.2

拉康看来,这种看法太理想化了。他理解的主体这一术语,不能避难于一个思想和实存重合的田园牧歌时刻,而是被迫选择两者之一。它可以“有”思想或者实存,但是决不能同时兼得两者。图4.3展示了拉康式主体的示意图。

图 4.3

为什么拉康要颠覆笛卡尔的主体、我思不是什么就采用什么呢?这个,一则,拉康是把思想看作像弗洛伊德说的那样是围绕无意识思想轮转的,而不是哲学家笛卡尔研究的那种意识之思想。弗洛伊德通常把意识之思想与理性化联系起来,而拉康几乎未曾赋予它任何更高的地位。

第二,笛卡尔那种说出“我”的主体对应的层次「level」是自我,一个被建构为它自己思想的主人、其思想被相信对应于“永恒真实”的自己。这样一个单向度的自己相信它是自己想法的作者,因而对确认“思考”毫无疑虑。这个笛卡尔式主体由拉康所称的“错误实存”(研讨会十五)表征,每当被分析者说:“我是那种独立并且自由思考的人”,或者“我做了我所做的是因为那是君子做的事情,而我一直努力做得不仅公正而且慷慨”,这个错误实存就呈现出来。一个固定的自己处于这样的陈述之中,而无意识被拒斥;而它就像这样一个被分析者在对他或她的分析师讲:“我可以告诉你我自己怎样是因为我知道。我不骗我自己,我知道我立足何处。”

虽则以切时的「punctual」(或说点状的)笛卡尔式主体,也就是思考与实存的转瞬即逝的重合开头,拉康还是彻底驳斥了笛卡尔的观点:自我的思考只是有意识的理性化(自我通过伪造与理想的自己的形象相符的事后解释来合理化口误和不意之言的尝试),而这样生成的实存只能是归类为错误或假冒的。拉康因而似乎在为我们坚守某种对主体的预想,它要有真的或者实在的实存,会与自我那虚假的实存径直地相反;但这不是最终的情况。拉康式主体始终是与实存分开的,除了在我接下来要进一步讲的一种意义上。

拉康的分裂主体

记着拉康自己对术语“思考”的用法,指的是在与主体性的隔绝之中展开的无意识之思想(如第2章讨论的那样),我们来考虑拉康的对他叫做分裂或划分开来的主体的最清晰的图示之一。它出现在研讨会十四和研讨会十五,这里在图4.4。

图 4.4

这个图示会在本章和第6章的过程中详细讨论。这里我要把我自己局限于指出一些它最显著的特点。图示中的初始位置(右上角)提供拉康对他的主体的一个“定义”:“要么我不在思考,要么我不实存「either I am not thinking or I am not」”——第二个“am”完全取做“我没有实存”的意义。这种不可得兼的选择意味着人应该把其自己置于图示中的别的角落。阻力最少的路径,可以这样说,是去拒绝无意识(拒绝注意于无意识中展现的思想),是一种在错误实存中的沉溺(左上角)。然而分析术则要求个体去尽量深远地舍弃这个错误实存,来让无意识得以充分施展。

主体分裂于自我(左上角)和无意识(右下)之间,于意识和无意识之间,于无法逃离的自己之错误实存与无意识中语言(意指链)的自动运作之间。

所以我们的第一种尝试是说,拉康式主体是如下所说:主体无非是这分裂本身。拉康的诸多术语,如“分裂的主体”、“划分开来的主体”,或者“赤裸的主体”——都写作同一个符号,$\rm \cancel{S}$——完全由这个事实组成:一个说话的实存者的两个“部分”或者形象没有共享公共的基础:它们根本是分开的(因为自我或者错误实存要求对无意识思想的拒绝,而无意识思想与自我对其自己的精细的看法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重大的分裂是我们儿时第一次开始说话时语言在我们内部的运作的产物。它等价于我前面所称的我们在语言中的异化(在第5章中详述),而拉康从此开始由弗洛伊德的概念Spaltung(分裂)得到启发,如他1938年的论文《Die Ichspaltung im Abwehrvorgang》所述,标准版中翻译成《防御过程中的自我分裂》,但更好的说法是《防御过程中的我的分裂》。

这个我分裂成自我(错误自己)和无意识,这在一种意义上引出了一个界面,它的两边一边是暴露的,一边是隐藏的。尽管这两边可能不完全是形成自根本不同的材料——本质上是语言学的——沿着这个表面上的任意给定一点都有一前一后,一个可见的面和一个不可见的。它们的价值可能只是局域的,像是莫比乌斯环的例子里那样,因为带子中有扭转,画一条足够长的线最终可以绕到翻过来的那一面去,可是又至少实存一种局域有效的分裂,在前表面和后表面之间、在意识与无意识之间。

这个分裂,尽管对每个新学会说话的实存者都是创伤性的,却无论如何都不是疯狂的表现。相反,拉康说,在精神病学中必定不能假定这个分裂曾经实存过,因为“无意识”是à ciel ouvert「露天」的,暴露给全世界看到的。在神经症的情况里,类似无意识的思想过程不是隐藏的,说明通常由语言通话带来的这种分裂没有发生,而精神病人在语言中的实存有一些不同之处。关于由我们在语言中的异化产生的分裂的这个观念可以作为一个诊断工具,在特定情形下让临床医师可以把神经症与精神病分辨开来。

尽管这个分裂与我们倾向把它和主体性联系起来的那种机构没有共同之处,它还是已经是超越结构的第一步。作为大他者的语言不会自动智人小孩制造出主体;它可能会哑火,像是在精神病中那样。这个分离不是某种可以在语言学或者组合学术语中严格描述的东西。因此它超越了结构。尽管这里的主体无非是两种形式的他者性的分裂——作为他者的自我和作为大他者之话语的无意识——这个分析它本身是站在超越了大他者的地方的。如我们下一章将要看到的,分裂主体的降临标志着大他者一次对应的划分或破裂。

分裂主体之外

然则分裂主体绝非拉康对主体性的最终定论,还有对主体的一种更深入的层面「aspect」,我会先试图用图说明,再在后面两章中解释。我们回到对图4.4中展示的分裂主体的解释中,并注意到,首先,这里的主体不仅分裂于自我和无意识之间,它还在这个图示的两个对角(左上角与右下角)各自进一步分裂。我们暂且简单地在无意识的层次上考虑这个分裂。

在左下角的圆中被排除(无阴影)的部分,拉康写下了“我”。此情形下,它不是有意识话语中具体化了的「reified」“我”,像是“我是这种人不是那种人”类型的陈述中的“我”;它也不是那个空移位词「empty shifter」,即每次换新人宣讲「pronounce」的时候,其指向「referent」会跟随宣讲人的更换而改变的那种能指。它毋宁是弗洛伊德的“Wo Es war, soll Ich werden”「Where it was, I shall be,它曾在处我应要在」中的我「I」,一个拉康作品中真正的主旋律。拉康对它的许多诠释「gloss」的要旨涉及一个从非人格化的“它”「it」的形式出发到我这里来的、由道德主宰「dictate」的运动(这里用的是”我“「I」而不完全是本我「id」——这是因为弗洛伊德这里的说法与他通常指称本我和自我两个机构时用的说法不同,他既没有说das Es,也没有说das Ich)。我之成为「become」我,必须发生在“它”曾经实存或统治「reign」之处;我必须出现为实存「come to be」,必须取得它的位置「place」,那个“它”曾经实存的位置。我在这里作为一个分析术力图带出「bring forth」的那个主体而出现:一个为无意识担起责任的我,出现在了无意识那里,把仿佛完全自己发生「take place」而不受任何类似主体的东西的干预的思想都连系起来「link up」(图4.5)。

这个我,或者我们可能称之为无意识之主体,通常在无意识思想层次上被排除了。这样说吧,它只能作为一种向着图示左下角的脉冲般的运动而暂时地成为实存(图4.6)。

图 4.5

图 4.6

但是,尽管它这种主体就像称为口误和错误行动的那些中断一样,易逝或者短命,这个尤为拉康式的主体与其说是一种中断,却不如说是那其中的担当,像是法语术语assomption的意义那样;也就是说,是接纳对中断负有的责任,是把它承担到人自己身上的一种态度。

因为拉康宣称“人总是对其作为主体的位置负有责任”。所以它关于主体的概念有一种伦理的成分,其基础原则见于弗洛伊德的“Wo Es war, soll Ich werden”。

所以我们是从一个无非是分裂本身的异化主体开始的(图4.7)。

图 4.7

但是有一种意义上,分裂主体,作为“异化了的”主体,能够通过往图示的左下角的移动或运动来“超过”或“克服”「go beyond or overcome」这个划分。这个分裂在一种意义上是主体存在之可能的前提条件,而脉动般的移动仿佛是它的实现。尽管分裂对应于异化,按我这里展示的,拉康主体的第二个方面则对应于分离。这两种操作将在下一章详细探讨。

主体和大他者的欲望

在第1章中,我就非常一般的情况说了我们在语言之中,以及经由语言的异化。语言在我们出生前即已存在,在我们还是婴儿或儿童的时候,语言就通过围绕着我们的话语,流入我们,塑造我们的欲想和幻想。是语言把欲望塑造成了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样子:振奋人心,却又扭曲、矛盾,并且抵抗满足(无法被满足)——主体的样貌也是如此。

本章中我以更理论化的方式总括拉康对主体之降临的看法。我从对拉康称为“异化”和“分离”「separation」的两个过程的简短的一般讨论开始,然后再引入大他者的欲望来更全面地描述它们。而后,我介绍另一种操作,拉康认为它是进一步的分离,或者叫超出分离之外「a going beyond of separation」:对基本幻想的穿越「traversing」。最后,我描绘分析场景中这三种操作的运作方式。

异化与分离

「译注:异化与分离是对“主体性的生成”这个过程的两种描述:从“作为语言的大他者”来看,是异化,从“大他者的欲望”来看,是分离。」

拉康的异化概念中,涉及两个阵营,即儿童和大他者;两边匹配得极不均等,儿童几乎不可避免要在两边斗争中落败。不过,通过向大他者投降,儿童到底还是得到了一些东西:他或她在一种意义上成为了语言的主体之一,一个“语言的”或说“语言中的”主体。儿童屈服于大他者,使能指得以代替他或她,用图象表示即:

\[\dfrac{大他者}{儿童}。\]

儿童,成为了「coming to」一个划分开来的「divided」主体实存「be」(如第4章描绘的),消失在了能指S之下或说之后:

\[\rm\dfrac{S}{\cancel{S}}。\]

儿童在其与大他者的“斗争”中不一定会被完全征服。精神病就可以理解成是一种儿童对大他者的胜利:儿童放弃了他或她作为划分开的主体的降临,从而不向表现为语言的这个大他者投降。弗洛伊德讲过选择或说选举出神经症,而拉康提出,在儿童对“向这个大他者投降”的接受的过程中涉及了某种选择——一次“被迫的选择”,这次选择,按他的说法(这是个有些矛盾的说法),就是那个不让自己屈服于那会使人丧失自身的大他者的决策「decision」。后面这个决策排除了人降临为一个主体的可能性。人要是想成为一个主体的实存,投降的决策就是必须的,但是这仍然只是一个可选项,因为无论如何还是存在把主体性拒绝掉的可能性。

所以,在拉康的异化概念中,儿童可以理解为是在某种意义上选择了向语言投降,同意通过这使人扭曲的介质或语言的紧身衣去表达他或她的需求,并允许他或她自己被词语表示。

拉康的第二种操作,分离,涉及了异化主体与大他者的对峙,大他者这次不是作为语言,而是作为欲望

主体在世界中的物理存在的成因「cause」是儿童的父母对某物(快感、复仇、成就、权力、不朽等等)的欲望,父母中有一人或两人都想要某物,而儿童是这种欲想的结果。人们要孩子的动机常常非常复杂而多层次,而一个儿童的父母很可能非常在意他们的这种动机。父母中的一方或双方可能甚至都没想要孩子,或者可能只想要特定性别的孩子。

无论其动机多么复杂,这些动机都以一种很直接的方式起到了儿童的物理存在的成因的作用,而且他们的动机在儿童出生后会继续作用于他或她身上,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他或她作为语言中的主体的降临。在此意义上,主体是由大他者的欲望引发的。这可以理解为对异化的另一种描述,这次是用欲望来描述异化,而不只是简单用语言来描述它——尽管语言与欲望只不过是同一片织物的经与纬:一方面语言被欲望主导,另一方面欲望本身是用语言制成的实存,没有语言,是孕育不出欲望的。「译注:毋宁分得更明白:大他者首先是语言,母亲使用语言,而被看作大他者的代表,而母亲是有欲望的,她的欲望是用语言表达的,也是由更古早的语言创生的,于是我们也把母亲叫做大他者母亲,母亲的欲望叫大他者的欲望,而在婴儿的创世时刻看来,语言和母亲的欲望已经纠缠为一体了。」

于是,如果说异化在于主体被引发的过程之中,引发这个主体的是先于他或她的出生的大他者的欲望,是某种不是由主体自己制造出来的欲望,那么分离就在于异化主体主动的尝试之中,它把自己呈现于主体的世界之中的时候,也尝试开始掌控这种大他者的欲望。当儿童试图揣摩它的大他者母亲「mOther」的欲望的时候——因为欲望本质上「essentially」是对其它某种东西的欲望,所以欲望永远在运动——儿童(至少是在多数情况下)会被迫接受下列事实:它自己不是母亲唯一的利益所在、不是她的一切的一切。母子合一几乎从来不会是完全的,不会到“孩子能满足母亲生活中的所有欲想并且反之亦然”的那种地步。确实,母亲被引导得暂时无视她孩子的欲求,这常常恰恰是因为其注意被吸引到了其它的利益中心上,不光是因为现实的要求(她必须给她孩子搞到食物和其它必需品,更别说用来买这些的钱),而且因为她自己有其它不涉及她孩子的优先事项和欲望。孩子完美补足它的母亲不能成功,这导致主体从想要成为而又未能成为大他者的唯一欲望对象的位置上被排斥出来。这个排斥力、这个分离的原因要进一步展开描述。

异化的二选一

「译注:具体的说,异化有点像一场抢劫:被抢劫的人丢掉了钱财,保全了性命,但劫后余生就缺少了钱财:有余生,但是缺少了潜在的(本应拥有的)钱财;异化之后,我们发现,异化之前的主体是“潜在实存之缺失”,大他者异化主体,主体被迫放弃了它自己,放弃了缺失,具有了潜在的实存,同时获得了在语言中的存在,但这种存在只是标志着潜在实存的一个$\varnothing$符号,这个潜在实存不过是“放弃了潜在实存的缺失”,不过是“放弃了它自己”;这个事件与对婴儿的命名密切相关。这里有三个层次:婴儿将要创建的这个符号系统的现实存在的世界,潜在实存,以及实在界,潜在实存在另外两者中间,或者毋宁说它就是实在界的反面:潜在实存的缺失属于实在界,”没有实存缺失“则处于潜在实存的层次。」

异化不是事情的一种永续的状态;它毋宁是一个过程,一个在特定时间发生的操作。我这里不去追溯拉康作品中异化概念的历史发展——它在他1936/1949年关于镜像阶段的文章中就已出现了——这里把它展示作一个发展完全的观念。

我们可以想象一个涉及一对要么/要么的概念——拉丁语会叫做vel「或者」——相当于在两个阵营之间有一个不可得兼的选择「exclusive choice」,要由两个阵营之间的殊死斗争决策「decide」。「译注:一般用vel指可兼或$\or$,aut指不可兼或$\nleftrightarrow$,而下面对vel的说法相当于逻辑上的“与非”$\uparrow$,与一般用法不同,也不符合一般的异或的定义,下文译作“二选一”。」这样一个二选一会只允许其中一方(但是是任意一方)有存活的可能,或者也可能两方都不存活。而拉康的“异化的二选一”总是排除其中一方并且是同一方的存活。

拉康对他的异化二选一的经典解释是劫匪威胁人说的:“要钱还是要命!”(研讨会十一,212页)。你一听到这几个字讲出来,很明显你的钱就要一去不还了。你要是鲁莽到试图保住你的钱财,劫匪无疑会让你人财两空。(即便他不带走钱你也没法花了。)这样你无疑会更慎重,交出你的钱夹钱包;但是你还是会遭受对你的愉悦的限制,鉴于钱财本可买来愉悦。这场交易中的不确定性着实只在于你会否与他搏斗,从而可能令自己丧命。

而异化的二选一中我们这里关心的两个方面不是你的钱财与性命,而是主体和大他者,主体被分配了必然被输掉的位置(对应前面例子中的钱财,你没得选肯定会丢掉)。在拉康的二选一中,两边在任何方面都不均等:在他或她与大他者的对峙中,主体立即从图象中退出了。尽管异化是接受主体性所必须的“第一步”,这一步却涉及去选择“人自己的”消失。

这里拉康对主体是manque-à-être「实存之缺失,只有存在而没有实存的意思」的概念在这里有用了:主体未能成为某个人,成为一个特定的实存「being」;在最根本的意义上,他或她不在「is not」、他或她根本没有实存「has no being」。主体存在「exists」——存在于这个程度上:词语把他或她从无中写了出来,他或她可以被言说,被讨论,被话语讲述——但同时主体仍然是没有实存的「beingless」。在异化开始之前,没有任何关于实存的质问:“正是主体他自己一开始就没在那里”(研讨会十四,1966.7.16);此后他或她的实存是严格潜在的「potential」。「译注:主体生成时刻是一个事件,主体本来连实存也没有,经历这个事件以后,主体有了在语言中的存在以及语言之下的实存,以至于在此事件之前,也仿佛向来有一个潜在的实存,不过这个实存是回溯产生的,事件以前连这个实存也没有,是实存之缺失,主体就是这个实存之缺失。」异化导致了实存的一种纯粹可能性,人或许可以期待在某个地方找到一个主体,但是这个地方到底还是空的。在一种意义上,异化产生了一个显然至今还不曾有过主体的地方:一个某种东西可疑地缺失了的地方。主体的第一副扮相就是这个缺失本身。「译注:事件之前连实存也没有,事件之后我们认为事件之前有一个潜在的实存,所以事件之后我们还认为事件之前缺少这个潜在的实存,也就是说事件之后我们认为事件之前有一个缺失,这就是事件之前的主体的样子:实存之缺失。」

在拉康的作品中,缺失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一种本体论地位:它是超越无的第一步。要让某物有资格说是空的,那就要用一个空间的隐喻,暗示它另有满的可能,即它具有某种在它的空与满的实存之上的存在。拉康经常用的一个隐喻是qui manque à sa place「缺失了其位置的」、不在其位、不在它应该或经常在的地方的某物;换言之,就是丢失了的某物。而要让某物是丢失了的,它必须曾经是在场和局域化过的;它必须首先曾经有过一个位置。而任何事物只有在一个有序系统——例如时空坐标或者杜威十进制图书分类法——之内才能有位置,换言之要在某种符号结构之中。

异化代表了符号秩序的确立——符号秩序对每个新的主体都要全新实现一遍——主体则被分配于其中一个位置。「译注:可见这些事件都是这个确立过程中的事件,确立这个符号秩序的步骤就是给婴儿命名、给母亲的欲望命名等等,然后婴儿才知道怎样理解这个世界。」一个他或她尚未“抓住”的位置,但也是一个指定给他或她,且仅为他或她一个人指定的位置。主体的实存被语言侵蚀了,这里的主体溜到能指的下面或者后头去了——拉康当时(在研讨会十一中)这样说,一部分原因就是主体完全被语言淹没了,他或她仅剩的痕迹是符号秩序中的一个地标或者占位符(图5.1)。

图 5.1

按雅克-阿兰$\cdot$米勒的建议,异化的过程可以看作把这个主体作为一个空集$\varnothing$而产生了,换言之,一个没有元素的集合,一个通过标记表示把无转化为有的符号。集合论基于这一个符号和若干公理生成其整个领域。类似地,拉康的主体奠基于对空虚的命名之中。正是这个能指,创立了这个主体,是这个能指,从被它标记并废止了的那片实在界那里,把存在夺了过来,从而发挥了本体性的影响力。然而,被它融合起来的那些东西的却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实体的或物质的。

作为主体在符号秩序中的占位符的这个空集与主体的正式名字不无关系。名字常常远在儿童出生以前就已经选定「selected」,它把儿童刻入符号秩序之中。这个名字和主体绝无先验的「a priori」关系;它对他或她而言与任何其它能指一样陌生。但是在时间中这个能指将会——可能比别的能指更多地——进入他或她的实存的根基,并变得不可解脱地绑定于他或她的主体性。它将变成他或她作为主体的这个缺席本身的能指,代替了他或她。

我们现在转而讨论一个“补足”异化的操作。

欲望和分离中的缺失

「译注:欲望总是大他者的欲望,分离是主体把其欲望与大他者的欲望重合的一种尝试。这也是一个事件/时刻,但是不算数,因为它是想象出来的从未实现的事情;异化是说婴儿变成了潜在实存+符号标志,分离则是说婴儿试图把这个潜在实存和母亲的欲望重合,这其实是同一个事件,或者说异化是分离的开端,婴儿一旦异化,就立即开始这个尝试,也就是说立即开始分离。在分离这个设想中的事件中,主体的潜在实存和大他者母亲的欲望重合,婴儿显然在一段时间内保持了这个设想。」

异化本质上是由一个“强迫的”选择表征的,这个选择排除了主体的实存,取而代之建立起符号秩序,并把主体降级为仅是在它之内的一个占位符的存在。另一方面,分离则引起实存,不过这种实存显然是易逝的、难以捉摸的那种实存。异化是基于一种严重歪曲了的是/还是(要么/要么),而分离则基于既非/也非。

分离意味着一个主体和大他者同时被排除了的境况。于是主体的实存在一种意义上必须来自“外面”,来自某种不同/他异于「other than」主体和大他者的东西,某种既非正是此人,也非大他者的东西。「译注:在异化的时刻,婴儿把大他者看作铁板一块,就是环绕着它的整个世界以及种种话语的总体,它想要融入,就变成了潜在实存+符号标志;而在分离时刻,婴儿发现了母亲的欲望这个缺失,进而尝试要去填补它,婴儿和母亲的实存都是由两人之外的世界框定的、排除的。」

分离中涉及的一个基本想法是关于一种并列,是两个缺失的重叠或重合。这不应混淆于缺失之缺失:一种缺失了缺失的情况。考虑研讨会十的以下段落:

是什么引发了焦虑?与人们所说相反,源头既不是母亲的在场-缺席的节奏,也不是其间的转换。证明就是,小孩会痴迷于重复在场-缺席游戏:在场的安全感是从缺席的可能性中找到的。对孩子来说最能引起焦虑的是,他借以成为实存——在驱使他去欲望的那种缺失的基础上成为实存——的那种关系最受干扰的时候:没有了缺失的可能的时候,也就是他母亲一直在他背后的时候。(1962-12-5)

此例无法对应拉康的分离的观念,因为这里的否定(缺失)都作用于同一个项:这位母亲,也即大他者。大他者母亲「mOther」必须显示出一些不完整、易错,或者低效,分离才得以出现,主体才得以作为$\rm\cancel{S}$实存;换言之,大他者母亲必须证明她是一个欲望着的(并且因次也是缺失着的、异化的)主体,证明她也投降了语言那把人分裂/划掉的行动,我们才能见证主体的降临。而上面研讨会十中这个母亲垄断了这一领域:她自己有没有成为一个划分开来的主体实存,是没法看清的。

在分离这个问题上,我们的讨论始于一个划掉的大他者,即一个自己就是划分开来了的父/母亲:他/她不总是知晓(意识到)他/她想要什么,其欲望是模糊的,一直在流动。主体——换个隐喻说说——通过异化在这个划分开来的父/母亲中获得了一个立足点:主体把其实存之缺失(manque-à-être)停歇在了大他者缺失着的那个“地方”。在分离中,主体试图凭借其自身的实存之缺失、其尚非现存「extant」的自己或实存,来填充大他者母亲的缺失——她对其它某物的欲望的诸多呈现证明了这个缺失。主体尝试去挖掘、探索、对齐,并合并这两个缺失,寻找出大他者的缺失的精确边界,从而用他或她自己来填充它。

儿童会抓住它父/母亲说的话中无法解开的东西。它感兴趣于父/母亲说的词语与词语的间隔中间,那个特定的某物。儿童试图在行与行之间读出并解密为什么:她说了X,但是她为什么在告诉我说这个?她想从我这里要什么?她一般来讲想要什么?在拉康想来,儿童无穷的为什么不是一种对事物如何运转的无餍的好奇,而毋宁是对儿童适合什么位置、占有什么等级、对其父母有何重要性「significance」的关心。他们关心去(给其自己)确保一个位置、去试图成为其父母的欲望的对象——去占据那字里行间的“空间”,那欲望显示其面庞、词语在那些想要表达欲望而又始终未能充分表达出来的尝试中被使用的地方。

对拉康来说,缺失和欲望是共存的。儿童花费相当多的精力去填补母亲的整个缺失;儿童想成为她的一切。儿童给它们自己设定「set」了一个任务,去挖掘其母亲的欲望的地点,使它们自己和她的每一个怪念头和兴致对齐。她的希望是它们的命令,她的欲望是它们的要求。它们的欲望诞生于对她的欲望的完全的附庸中:“Le désir l’homme, c’est le désir de l’Autre”,拉康一再这样重复。但是把第二个de看做主格所有格(Écrits,312页),这里就有可能如下翻译:“男人的欲望是大他者的欲望”,“男人的欲望与大他者的欲望相同”,以及“男人欲望大他者之所欲望”,每一种都传达了一部分含义。因为男人不止欲望大他者所欲望之物,而且是以相同的方式欲望它;换言之,他的欲望是以完全类似于大他者的欲望的方式结构的。男人学会了像一个他者那样去欲望,好像他是另一个人一样。

这里给出的是一种完全叠合母亲的缺失和孩子的缺失的倾向,也就是说给出了一种让其欲望完全重合的尝试(图5.2)。

图 5.2

然而这是一个空想的、无法实现的时刻。因为事实是,它虽然可能会尝试,儿童很少或者很少被允许(或者强迫)去完全独霸它母亲欲望的空间。孩子很少会是她唯一的兴趣,因此两个缺失从来不会完全重叠:至少,主体被阻止进入或者禁止持有欲望的一部分“空间”。

第三项的引入

「译注:母亲的欲望偏离了幼儿的时刻,这个偏离是第三项,又叫大他者母亲的欲望,又叫父之名。这是第二起事件,即第三项的引入,或者叫父之名的降临。父之名(一个名称)后面随着进一步分离会演进成为大他者的欲望的能指(菲勒斯)。这次偏离揭示了母亲的欲望的不一致性,换言之,父之名的降临把母亲的欲望划开了一道裂隙,这起事件回溯着符号化了母亲的欲望,把它转化成了第一能指。在上一个时刻,儿童完全失去了作为潜在实存缺失的它自己,变成了符号系统中的一个空位(符号系统对它的命名这个空位)以及潜在于该空位之下的实存,而在这第二个时刻(第二起事件之后),儿童它自己的欲望(它的潜在实存,子之名下面的空位)和母亲的欲望」

在这里,分离或许可以看作是涉及到主体把这两个缺失完全重合的尝试,而这个尝试被猛然阻挠了。考察拉康在研讨会三和Écrits中的“论任何对精神病的可能疗法的一个先决问题”中对精神病的重新概念化,我们就可以开始理解这个尝试是怎样又是为什么会被阻挠的,因为我看来似乎他对于分离的观念,像是1964年表述的那种,在某些方面等价于拉康在1956年时指称为“父性隐喻”或“父性功能”的东西。

精神病,按拉康的说法,是因为儿童未能同化一个“原始的”能指「译注:就是它的名字」,它本应建构起儿童的符号宇宙;这一失败使儿童在语言中无处锚定,缺少用来作为基准而采取方向的罗盘。精神病儿童大概可以吸收/同化「assimilate」语言,但却不能以与神经症儿童相同的方式语言之中成为实存。缺少了这个基本的锚定点,已被同化的那些能指的剩余物便会遭遇漂移。

这个“原始的”能指是通过拉康叫做父性隐喻或父性功能的操作来设立「instate」的。如果我们假设「hypothesize」了一个初始的子-母合一(把它假设为一个逻辑上的,也即结构性的时刻,如果说它可能不是时间上的「temporal」时刻的话),父亲,在一个西方核心家庭中,通常按这样一种会打断这种合一的方式行动,插手其中作为一个第三项——通常被视为外来者甚至不速之客。儿童仍然是一种未分化的一丛感觉「undifferentiated bundle of sensations」,缺乏感觉-运动协调「sensory-motor coordination」和一切对自己的感知,仍然把母亲的身体看作它自己的身体的简单延伸,与它处于一种“直接、无中介的接触”中,而与他的母亲不可区分。而母亲可能倾向于对孩子投入她几乎所有的关注,期待它的每一个需求,并使她自己百分百可让儿童接触到且可以为它服务。在这种情况下,父亲或者另外某个家庭成员,或者母亲的某种其它的兴趣,可以起到一种特定的作用:取消这母-子合一,在母亲与儿童之间创造一种根本的空间或者鸿沟。倘如母亲对父亲或其它家庭成员不加任何关注,不给他或她任何重要性,那母-子关系可能永远不会变得三角化。或者,倘如父亲或其他家庭成员漠不关心,默契允许这个合一不被打断,那么第三项可能永远不会被引入。

拉康把这第三项称作父之名或父亲的名义/名称,但是通过把它的行动形式化为父性隐喻或功能的形式,他澄清,这个概念不必绑定于生物学的或事实上的父亲,抑或就此「父亲这个称谓」而言,「这个父亲的称谓」不是他们「父亲本人」专有的名称。在研讨会四中,拉康深入探讨后提出,弗洛伊德的“小汉斯”的案例中,唯一能作为父性功能的能指是“马”。在小汉斯的例子中,“马”显然是「拉康的模型中的」父亲的一个名称「起到了父之名的作用」,但一定不是他的“恰当的”名称。它代替了汉斯的父亲,后者因为无法把他的儿子和他的妻子分开而不能起到父性功能。

如第3章指出的,符号秩序起到的作用是消去实在界,把它转化为一个即使不为社会接受,也得是社会性的的现实,而这里起到父性功能的名称划掉并转换了实在的、未分化的母-子合一。它阻碍了孩子获得与它母亲的愉快接触的轻松法门,要求孩子通过更被父亲和/或大他者母亲(因为只有通过她对父亲的重视,父亲才能发挥这种父性功能)接受的道路来追求快感。用弗洛伊德式术语讲,它与现实法则相关,这与其说是否定了快感原则的目标,毋宁说是把它们导入了社会可以接受的途径。

父性功能导致一个名称的吸收/同化或者设立「instating」(我们将会看到,这个名称还不是一个羽翼未丰的能指,鉴于它无法位移),这个名称把大他者的欲望变得中立,拉康认为大他者的欲望对儿童潜藏了许多危险,威胁着要把它吞没或吞噬。在研讨会十六一个引人注目的段落中,拉康把他年年在说的事情总结为提纲挈领的语言:

母亲的角色是她的欲望。这极其重要。她的欲望不是好像一件与你无关的事情一样让你很容易就能担负的。它总是导致问题。母亲是一条大鳄,而你在其口中。你不知道什么可能突然让她开动,让这两颌合下来。这是母亲的欲望。

所以我试图说明,有某种令人安心的东西。我会告诉你简单的东西——确实,我在即兴演说。有一段石头做的圆柱,潜在于陷阱的高度,举起它并把它顶开。这就是我们所称的菲勒斯。它是个会在一旦两颌突然咬合的时候保护你的柱子。

应该记着,被我翻译成”母亲的欲望“的那几个法文单词(désir de la mère)不免是模糊的,既表示儿童对母亲的欲望,也表示母亲的欲望本身。不论我们选择驻留于两者中哪一个,或者我们是否更喜欢把这个情况看作一个整体,终点都是一样:语言保护儿童免于一种潜在的危险的二元情况,而这个保护形成的方式是用一个名字代替母亲的欲望。

\[\dfrac{父之名}{母亲的欲望}\]

直接从字面上读来,这种表述(Écrits第200页)暗示母亲的欲望是对于父亲(或者家庭中取代了他的人物)的,而且因此正是他的名称,通过对大他者母亲的欲望的命名,起到了这个保护性的父性功能。

然则,按照索尔·阿伦·克里普克(Saul Kripke)的说法,”名称“属于是僵死的代号;换言之,它始终而且刻板地指示同样的事物。我们或许可以把名称叫做能指,不过必须得是对于符合要求的能指,必须是一种不同寻常的能指、一个“原始的”能指。要代替或者取代大他者母亲的欲望而作为“羽翼已丰的”能指来运作,还得要更进一步:它必须成为能指的辩证运动的基本组分,也就是要变得可位移,占据一个可以随着时间被一系列不同能指填充的意指位置「signifying position」。这要求一种本章后面会讨论的“进一步分离”,而且正是这进一步的分离才允许拉康把作为父性功能来运作的这个符号界元素以多种方式指称:父之名(le nom du pére),父之否/父亲说的不(father’s no-saying, le non du pére)或者禁止,(作为欲望的能指的)菲勒斯,以及大他者的欲望的能指,$\rm S(\cancel{A})$。

\[\dfrac{能指}{母亲的欲望}\]

父性隐喻暗含的这个替换,唯有用语言才有可能作出,「译注:可见隐喻的本体和喻体正是父之名的能指和母亲的欲望,后者本来是前语言的,未言明的,所以是隐喻。」因此,只是在一个“第二”能指,$\rm S_2$,被设立起来的层次上(开始时是父之名,然后更推广至大他者的欲望的能指),母亲的欲望才被回溯着符号化「symbolize」或者塑造形成了“第一”能指:「译注:犹如隐喻之中,只是在说出包含喻体的词句之后,才知道有一个本体,这才可以说出本体的名称。当然,母亲的欲望原本有一个能指,就是她自己的名字,但就她的欲望的对象而言,这个能指是婴儿之名+父之名,这只有到父之名降临后才能正确建立。」

\[\rm \dfrac{S_2}{S_1}\]

因此这里的$\rm S_2$这个能指扮演了非常精确的角色:它符号化大他者母亲的欲望,把它转化成能指。通过做这些,它在大他者母亲-孩子的合一中创造了一道裂痕,允许儿童有一个能轻松呼吸的空间,一个它自己的空间。正是通过语言,儿童才能尝试去排解大他者的欲望,拒之于外,并空前完整地把它符号化。尽管在50年代拉康把这里涉及的S~2~说成是父之名,在60年代说成是菲勒斯,我们仍可以最一般地把它理解为得以意指「signify」(去见证、替换、符号化或中立化)大他者的欲望的那个能指。拉康这里提供给我们的它的符号(尤见于研讨会六与二十)是$\rm S(\cancel{A})$,通常读作“在大他者中的缺失的能指”,但是由于缺失和欲望是共存的,这也可以读作“大他者的欲望的能指”。(菲勒斯的能指和$\rm S(\cancel{A})$在下面第8章的详细讨论。)

这一替换的结果是主体以如下方式的降临,即主体不再只是一种潜在性「potentiality」,不再仅仅是符号界的占位符、等着被填充,而是已然是欲望着的主体。(如我们将在下章对替代性隐喻的讨论中,看到的每个这样的隐喻都对主体化过程有类似的影响;形象地讲,分离导致的主体从大他者中被排斥出来,他或她在后者之中仍然不过是一个占位符。单纯地描述,这可以联系于弗洛伊德对(至少是男孩的)俄狄浦斯情节的后果的看法。按照他的看法,父亲的严格威胁:“离妈妈远些否则!”最终使得孩子从大他者母亲那里断裂出去。在此情形中,儿童在一种意义上是被从大他者母亲中踢出去的(图5.3)。

图5.3

这个可以从逻辑上分辨的时刻(通常,很难从个体的历史中孤立出任何特定的按照时间顺序来说的时刻,一个逻辑时刻很可能要经历多个时序时刻才能发生,这其中每个时序时刻都建立在前一个的基础上),是拉康的元心理学中的基本时刻之一。他的代数中所有的关键元素——S~1~、S~2~、$\rm \cancel{S}$以及a同时涌现于此。随着S~2~的设立,S~1~被回溯着决定「determined」,$\rm \cancel{S}$得以凝聚,而大他者的欲望开始扮演新的角色:对象a

对象a:大他者的欲望

在儿童去抓住大他者欲望中剩下的根本无法解密的东西的尝试中——那个拉康叫做X的东西、变量,或者(更准确地说)未知数/未知之物——儿童自己的欲望得以发现;大他者的欲望开始作为儿童欲望的成因「cause」起作用。这个成因一方面是大他者对主体(基于缺失)的欲望——这里我们遇到了拉康的箴言“Le désir de l’homme, c’est de le désir de l’Autre”的另一层含义,我们这里可以译作,比如,“男人的欲望是让大他者渴望他”或者“男人渴望大他者对它的欲望”。他欲望的成因的形式可以是某人的语音,或者某人看他的一个眼神。但它的成因也是源于大他者母亲的欲望中似乎与他无关、把她从他那里(物理地或者在其它层次上)带走而使她把她宝贵的注意力投向其他人的那部分。

在一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正是母亲之”具有欲望“,让孩子觉得值得渴望。在研讨会八中,拉康谈到阿尔西比亚德斯「Alcibiades」对苏格拉底身上“具有的某种东西”的着迷,柏拉图(在《会饮篇》中)称之为“小神像”「Agalma」:某种珍贵、闪耀、辉熠的东西,拉康把它解读为苏格拉底的欲望本身、苏格拉底之正在渴望或者富欲望性「desirousness」。这个备受推崇的“小神像”——在探测它的人中激发着欲望——于是可以让我们当作通往拉康所称对象a、欲望之成因的一条途径(这将在第7章详细讨论)。

拉康的箴言的这第二种表述,涉及男人对被大他者渴望的欲望,这种表述把大他者的欲望作为对象a来展露。儿童想成为它母亲所喜爱的唯一对象,但她的欲求几乎总是会超过其孩子:她的欲望中有某物逃离了儿童、超出了它的控制。孩子的欲望与她的之间想要严格同一是无法维持的;她的欲望独立于她孩子的欲望,这在两人之间创造了一道裂纹、一道鸿沟,对孩子来说,神秘莫测的欲望在此中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在运作。

这个关于分离的近似的诠释「gloss」设置「posits」「译注:设定位置、假定出某些预设」,在假设「hypothetical」的母子合一之中,由于欲望的本性本身而诱生了裂纹,并且这个裂纹会带来对象a的降临。这里对象a可以理解为这个假设的合一破裂时产生的剩余物「remainder」,它是那个合一的最后痕迹、那里最后的提醒物「reminder」。通过贴紧这个剩余物或者说提醒物,分裂的主体尽管被从大他者中排斥了,却仍能维持对完整性的幻象;通过握紧对象a,主体得而忽视他或她的被划分。「译注:其实是不完整的,所以就幻想着完整而已。」这正是拉康说幻象的用意,他把它形式化为数学型$\cancel{\rm S}\diamond a$,读作:关于对象a的划分开的主体。正是在主体与对象a的复杂关系中(拉康把这个关系描述为一个包围-发展-接合-断开「envelopment-development-conjunction-disjunction」的过程【Écrits,第280页】),他或她才达成了一种对整体性、完整性、成就以及幸福的幻象般的感觉,在被分析的人向其分析师叙述其幻想的时候,他们是在告知分析师他们想要的与对象a相关连的方式,也就是他们愿意以何种方式来相对大他者的欲望来定位。对象a,在它进入他们的幻想时是一个工具或者玩物,主体用它来按照其所爱的方式做事、按照能让它取悦于他们的方式操纵它、按照能从中取得最强兴奋感的方式去在幻想剧情中编排事物。

然而由于主体把大他者的欲望投射到最令主体兴奋的角色之中,这种快感是可能导向恶心,甚至是恐怖的,因为无法保证最能令主体兴奋的东西也是最能令人愉悦的。这种兴奋,无论它是与对愉悦还是痛苦的有意识感觉相关,都是法语中说的jouissance「原乐」。弗洛伊德曾从他的“鼠人”的脸上看出来这种样子,他把它解读为自己不曾知晓的对其自身快感的恐怖(SE X,167页)。弗洛伊德也毫不犹豫地陈明“病人从其遭遇中得到了某种满足”(183页)。这个快感,这种由于性、所见和/或暴力而来的兴奋,不管它被认为是无邪地令人愉悦,还是讨厌得令人恶心——都称为原乐,而且这就是主体在幻想中为他或她自己编排的东西。

因此原乐是出来替代那失却的“母-子合一”的东西,那个合一可能从未那么的统一,因为这种统一仅仅是来自儿童对主体性的牺牲和放弃。我们可以想象一种有文字「letter」以前的原乐,它在符号秩序J~1~之前建立——J~1~对应一种母子之间未被介入的关系,其间实在的联络「connection」——J~1~在能指前面让了路,被父性功能的运作消去了。这种实在联络中的一点点或说一部分被找回来了,它就在幻象(有文字以后的一种原乐,J~2~)中,在主体与符号化的残余或者说副产物即对象a的关系(表5.1)中。(我们将看到,被产生为S~2~的东西回溯着决定了S~1~,并凝聚出了一个主体。)

表 5.1 \(\rm J_1\longrightarrow 符号界\longrightarrow J_2\)

这个二阶原乐取代了先前的整体性或完整性,而幻想——上演这个二阶原乐的舞台——带主体超过他或她的无、他或她仅有的作为异化水平处的记号的存在,并提供了一种存在感。因此只有通过因为分离而成为可能的幻象,主体才能给他或她自己搞到一点点拉康所称的“实存”。存在只能由(给异化主体在其内分配位置的那个)符号秩序来赋予,而实存只有贴紧「cleaving to」实在界才能供给。

因此我们看到了这种分离,一个关于主体和大他者的既非/也非,是怎样引出了实存:在主体-大他者的整体中创生一道裂纹,同时大他者的欲望逃离主体——因为它实在是始终在追寻其他某种东西——而主体还是可以恢复其中的一点剩余/提醒物,藉之维持他或她自身的实存,一个欲望之实存、一个欲望着的实存。对象a是主体的补、一种幻象的伴侣,永远在引起主体的欲望。分离会导致主体分裂为自我和无意识,而在大他者的与此对应的那次分离中,大他者分离成为缺失着的大他者($\rm\cancel{A}$)及对象a。最开始这些“阵营”「parties」都不存在,而分离却导致了一种交集,使某些被主体认为是属于他或她自己的、是其存在之根本的大他者的某些东西(这里就是大他者的欲望)在幻想中被从大他者那里扯掉并且被现在的划分开的主体攥到手中了(图5.4)。

图 5.4

进一步分离:幻想的穿越

分离的观念在拉康1964年以后的作品中基本绝迹,取而代之的是60年代末出现的一种关于分析术之效果的阐述得更完备的理论。到研讨会十四和十五,术语“异化”开始既指示异化也指示1960~1964年所说的分离,并有一种新的活跃的概念添加进来:la transversée du fantasme,对基本幻想的越过「crossing over」、穿过「traversal」或说穿越「traversing」。

这种重新表述在一种意义上开始于拉康对如下概念的阐述:分析师必须扮演对象a的角色,即作为欲望而非语言的大他者。分析师必须撇清被分析者常常会投射于他或她的角色,即一种全知全见的大他者、对其作为人类的价值的终极审判者和所有真理问题的最终权威。分析师必须努力避免起到被被分析者当成大他者而效仿它、而试图变得像它、而渴望变得像它的那种作用(因为欲望的趋势是按大他者的欲望塑造自己),简言之,一个可以与之认同、可以采纳其理想、可以把其观点变成人自己的观点的那种大他者。与此不同,分析师必须努力把富欲望性具体化,尽量少提供给被分析者关于他或她的性格、志向和品味的信息,因为这些都会构成认同可以植根其中的沃土。

认同于分析师的理想和欲望是某些英美传统的分析家推动发展的一种对神经症的解决方式:被分析人要把分析师强大的自我作为一个榜样,借以停靠他或她自己弱小的自我,如果一位被分析人能与分析师充分认同,分析就成功结束。在拉康式精神分析中,与分析师的认同被看作一个陷阱,其实会使被分析人陷于更多的在作为语言和作为欲望的大他者之内的异化。拉康式分析师保持他对其它某物恒常的神秘莫测的欲望,目的不在于按他或她自己的欲望塑造被分析者的欲望,而毋宁是在动摇被分析者的欲望构造,改变主体同欲望之成因:对象a的关系。

这种幻想的重构暗示许多不同的事情:分析过程中一个新的“基本幻想”的建设「construction」(因为后者是潜在于被分析人的诸多个体幻想并构成了主体与大他者的欲望的最深奥的关系);在第4章给出的分离主体的图示中往左下角穿越那个矩形;以及在基本幻想中的位置的“越过”,划分开的主体由此一举取得成因的地位,换言之,把他或她自己作为主体的降临的创伤性成因主体化,在大他者的欲望——一种外来的、异己的欲望——曾在/曾有实存的地方成为了实存(图5.5)。「译注:$\diamond$代表幻想屏障,主体穿越它而成为自己的对象,”我爱我自己“。」

图 5.5

在幻想的穿越中,主体取得了相对作为语言的大他者和作为欲望的大他者的一个新位置。主体作出了下列举动:主体注入/赋权「invest」或说入驻「inhabit」了那使他或她作为分裂主体而存在的东西,主体成为导致了「caused」他或她的东西。它——大他者的话语,由大他者的欲望控制着——所曾在的地方,主体现在可以说“我”。不是“它发生在我身上”,或者“他们对我作了这个”,或者“命运「fate」为我准备了它”,而是“我曾是/曾在”、“我做过”、“我见过”、“我喊出了”。「译注:”我以往无法满足你的欲望是出于我的缘故,现在我将欲望你之所欲望,所以我对过去的看法也改变了,不是你背叛了我,而是我当时因为自己的幻灭而为了你的欲望给我造成的创伤歇斯底里地喊叫罢了,现在我欲望你之所欲望的,那么你的欲望也就不再是我的创伤。“」

这个“进一步”分离包含在这个有悖于通常的时间顺序的动作中,异化主体借助这个动作成为了他或她自己的成因、代替成因的位置而成为主体实存。那个外来的成因、那个带人进入世界之中的大他者欲望,在一种意义上被内化了,主体承担起了它的责任,担当(在法语单词assomption的意义上)了它,主体化了它,把它变成“自己的”了。

如果我们把创伤看作是儿童与大他者的欲望的相遇——弗洛伊德的很多案例都支持这一观点(比如,这里只引证一个例子,小汉斯与他母亲的欲望的创伤性相遇)——创伤起到了儿童的成因的作用:他或她作为主体降临的成因以及儿童作为主体相对大他者的欲望采取的位置的成因。与大他者的欲望的相遇组成了一次快感/伤痛、或说原乐的创伤性体验,弗洛伊德谓之sexual über,即性的过载、主体作为对这个创伤性体验的防御而成为实存。

幻想的穿越是主体藉以主体化创伤、把创伤性事件担负于己身,并为这种原乐承担责任的过程。「译注:在上面的模型中就是儿童转而支持母亲对父亲的欲望。」

把原因主体化:一道关于时间的谜题「A Temporal Conundrum」

从时间上讲,这个把“我”放回创伤性成因之中的操作是矛盾的。在创伤的时刻是否有过主体的参与,而主体必须来承认它、为它负责呢?在一定意义上,是的。而主体的参与又似乎是在这个事实之后才出现的。这样的观点肯定有悖于经典逻辑的时间线,后者中效果「effect」会以漂亮、有序的姿态跟随在成因「cause」之后。而分离则服从能指的运行方式,其中句子中第一个单词的效果只有在听见或者读到最后一个词时才能被引出,而且其中它的意义「meaning」只是通过在它说出来过后才有的语义的语境才被建构起来,因为它“完整的”意义是一个历史性的产物。正如柏拉图的对话在新接触哲学的学生那里获得一种意义、随着他们对其研究的深入又取得多种意义,拉康在研讨会八中解读柏拉图的《会饮篇》后,就展示出它具有其它的一些意义,而且在将来的千百年中它再被解释再解释的过程中它又会取得新的意义。意义不是瞬间产生的,而是事后「ex post facto」产生的:产生于所讨论的事件之后。这就是时间性逻辑「temporal logic」——对经典逻辑的诅咒——在精神分析过程和理论中的运作。

拉康从来不去明确「pinpoint」,主体在这个场景「scene」中,按照时序是何时出场的「appearance」:他或她总是要么,即将来临——在快要到来的边缘——要么,到稍后的某个时刻将已到达。拉康用法语中有双关意义的未完成时态来描绘主体的时间性处在什么状态「temporal status」。他给出例句”Deux secondes plus tard, la bombe éclatait“,可以指“两秒以后,炸弹爆炸了”,而又可以指“两秒以后,炸弹就已经爆炸了”,这是因为里面隐含了一种“假如、而且,或者但是”的意思:假如到两秒以后引线还没被切断,那到时候炸弹就已经爆炸了。英语的下面这种遣词也表达了类似的模糊意义:“The bomb was to go off two seconds later”。「译注:犹言“炸弹两秒以后会爆炸”。」

应用在主体上,法语未完成时让我们无法确定主体是否已经浮现。他或她向来如此易逝的存在停留在悬置或说中止「abeyance」里。这里似乎无法真正确定主体是否已经实存。

拉康更多的是用先将来时「future anterior」(即将来完成时)来讨论主体的时间性的状态。“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will have already」走了”:这样的陈述告诉我们在某个未来的时刻某件事就已经发生了,而不指定确切的时间。这个语法上的时态与弗洛伊德的Nachträlichkeit有关,即延期动作「deffered action」,回溯「retroaction」,或事后行动「ex post facto action」:第一事件($\rm E_1$)先发生了,但是知道第二事件($\rm E_2$)发生之后才结果「bear fruit」。回溯着,$\rm E_1$构成了,比如说,一次创伤;换言之,它担负起了「takes on」一次创伤($\rm T$)的重要性「significance」;它得而意指「signify」某种它以前无法意指的东西;它的意义「meaning」和功效「efficacy」已经变了(图5.6)。

图 5.6

在“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走了”这样的陈述中,我的离去被回溯着决定「determine」成了先前的事情「prior」。没有你的回返,我的离去就不会有这样的地位。要创造一对先与后「before and after」,需要两个时刻。第一时刻的指意「signification」会根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起变化。

类似地,我们下面会看到,第一能指只有到了场景中有第二能指出场时,才足以创造主体化的效果(图5.7)。两个能指间的关系向我们证明,主体已经经过了这条路,而我们却在任何意义上都无法在时间或者空间中明确主体在哪里(这在下一章会进一步讨论)。

图 5.7

拉康的文章《逻辑上的时间和对预期的确定性的断言》「Logical Time and the Assertion of Anticipated Certainty」在一系列限制条件之下的非常精确的一种情形下开始去明确主体在哪里浮现。那篇论文中详述的若干时刻——瞥见的瞬间「the instant of the glance」,领悟用的时间「the time for comprehending」,以及总结的时刻「the moment of concluding」——后来就被拉康指称为分析过程本身的几个时刻。

正如在那篇文章中解说的三囚犯问题里,领悟用的时间是未决定的「indeterminate」,分析术中领悟用的时间也是未决定的;换言之,它是不能先验「a priori」计算的。而通过把分析的结束和囚犯的总结时刻(研讨会二十),拉康提出,通过把逻辑上的情境「situation」,和/或分析术的情境做出一个有利的组合,可以强迫主体化过程发生一个最终的时刻。

所以,虽然看上去永远悬置在先将来时中,拉康还是坚持给我们留出了一种把成因主体化的前景,在逻辑上是特定的而在时序测度上「chronometrically」却是无法计算的时刻。在一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认为,是异化打开了这种可能性的开端,而这”进一步分离“标记了这个过程的结束。尽管如此,我们将会看到,在某些情境下,分离是可以培养的,比如在一次分析术访谈的切断或说断句「scansion,本义是给诗句划分音步」之时,这个时刻既是逻辑上而,也是时序的。

不足为奇的是,幻想的穿越也可以用”能指化“的增加——把大他者的欲望转变成能指的过程来论述。只要主体在这个进一步的分离中,找到了关于对象a(大他者的欲望)的新位置,大他者的欲望就不再只是有一个名字(它通过父性隐喻的动作「action」得到的命名)。当成因得以主体化时,大他者的欲望也同时被完全带入了能指的运动中,而且正在此时,像我们在拉康在研讨会六里对哈姆雷特的讨论中看到的那样,主体终于取得了接触大他者欲望之能指,$\rm S(\cancel{A})$的权限。换言之,虽然只是通过分离的过程,大他者的欲望就已经被命了名,但是那个名字是固定的、静止的,它是呆滞的「thinglike」,效果不在变化,又是僵死的,它的指定「designation」之力是有限的。

在神经症中,这个名称通常能保持和大他者的欲望适当的分离。名称不是事物的死亡——能指才是。只要还有一丝僵死的联络持存「subsists」于大他者的欲望和一个父之名之间,主体就无法行动「act」。按拉康的说法,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中,哈姆雷特在与莱阿替斯的决斗之前接触不到菲勒斯能指,因此他无法作出任何动作。只有到了决斗的时候,他才得以认出「discern」”藏在国王后面的菲勒斯“,意识到国王只不过是菲勒斯的一个替身(因为菲勒斯是欲望的能指,即大他者欲望的能指),不用质疑一切,也可加以打击/删除「strike」。直到哈姆雷特最终可以解除国王与菲勒斯的关联以后(”国王是一个东西,空无所有的东西“「the king is a thing of nothing,卞之琳译」),他才可能有所动作,因为此前向国王复仇会有令哈姆雷特的整个世界坍塌的威胁。只有到把国王(王后欲望的对象)能指化了以后,才能认出一种超出国王之外的力,一种合法性或说权威性,不单单在国王之内体现,而是在超出了国王之外、在国王之上的符号秩序中持存。

必须要让大他者欲望之名进入运动之中——从母亲的伴侣,到教师、到学校、到警察、到民法、到宗教、到道德律法,等等——并让路给大他者欲望的能指,才能让主体化发生,也即,让主体成为大他者的欲望,而让能指自行其是。在此意义上,穿越幻想意味着,主体同语言本身分离,以后将已成为成因的主体分离了,离开了他或她自己原来的话语,就是说,他或她以前会用话语讨论其与大他者欲望之间的纠结,说他或她无力应对感受到的大他者中的缺失,想要与大他者保持正确的距离和关系却屡屡失败,等等。

神经症是在话语中维持的,而在拉康的穿越幻想这个观念中,我们看到了一种超出神经症的外部「beyond of neurosis」,主体可以在其中(作为成因、作为富欲望性)行动;至少在某个时刻,主体暂时处在话语以外,和话语分割开了「split off」:脱离了大他者的重量而自由了。这不是拉康在他早年的文章《精神分析中的攻击性》(Écrits)中提到的那种精神病的自由,它不是文字“以前”的自由,而是文字“以后”的自由。

分析场景中的异化、分离以及幻想的穿越

暂时想象有一位被分析人——安坐在分析师的沙发上,谈论着他或她前一天的梦,用他或她的话语充满房间,希望分析师会对它感兴趣,感到满意,因而处于幻想状态(${\rm \cancel{S}}\diamond a$)——突然他或她被某个词语打断了,这个词语是分析师说出的(而不是有知识的大他者,在某种意义上话语其实是对那个大他者说的),它或许是被分析人把轻描淡写过去了的,他或她以为这个词对自己和分析师都不重要或者无趣。因为有移情的爱,被分析人通常会斟酌其话语,希望说出分析师想要他们说的,他们认为分析师想听到的,直到这样的一次打断——咳嗽、喘气、词语,或者访谈的终止——他们可以继续相信他们达到了目的。这样的打断通常用来撼动被分析人,突然把他们拉回来,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不知道分析师想要什么、意思是什么,分析师在从他们的话语中找寻其它某物,他异于被分析人的意图,分析师想要从它里面得到某种其它的东西、更多的东西。

拉康对被分析人的话语的“句读”和“断句”的实践正是在这种意义上可以服务于切断被分析人与那里的联络,让被分析人与分析师的欲望之谜对峙。欲望始终是迷一般的,从不与被分析人所相信的样子精确一致——而被分析人会付出相当多的努力把这种欲望神化——从而使被分析人的幻想在分析情境中被反复动摇。扮成对象a的大他者的欲望从来不精确处于被分析人认为它所在之处,或在其幻想中想要它在的地方。分析师起到虚假或者伪造的对象a的作用,作为对象a的替身或类似物,打乱幻想化的关系$\diamond$,在$\rm \cancel{S}$和$a$之间引入了进一步的裂隙。

异化和分离始终参与在分析术情境中,每当被分析人试图把话说得自洽,他或她就是在异化自己,换言之,他们试图说得让分析师听起来“说通顺”「make sense」,把分析师看成一切意义「meaning」之所在「locus」、知晓所有言谈「utterance」的意义。为了试图把话讲通,被分析人滑离或者淡入他或她所说的词语背后了。语言的本性本身就使得这些词语总是免不得说得比被分析人选定它们之时的意图更多或更少。意义总是糢糊的、多价态的,它会背叛说话的人,透露一些想要继续掩藏下去的东西,而又隐匿了一些本来意图表达出来的东西。

这种试图把话讲通顺的尝试把被分析人置于「situate」作为意义的大他者的语域「register」之中:被分析人淡入话语背后,话语的“真正意义”「true meaning」只能由大他者决定和评判(无论大他者是父母、分析师,还是神灵)。这种异化是不可避免的(不像马克思主义者和批判理论家理解中的那种异化),拉康式分析也不谴责它。

不过,还是要嘱咐分析师,不可无限地助长这种异化。在治疗神经症的工作中,尽管分析师会试图把被分析人与大他者的关系带入焦点,并在此过程中清理掉植根于被分析人与他人(比如分析师本人)之间的想象性关系的“干扰”「interference」(见下文第7章),但这无论如何都不是治疗过程的终点,如果止步于此,就会导出一种美国式自我心理学的解决方案,让被分析人认同于分析师,分析师成为其大他者。

拉康式分析采取一种根本上不同于被分析人的话语:一种分离之话语。如果分析师给出了某种沿着被分析人的意义的思路的说法,那也是意在某些能爆破掉“分析师为被分析人的话语提供意义”这个基体「matrix」的目的在说双关的话,同时表达若干不同的层次,所用的术语可能同时导向数个不同方向。通过把若干种意义融和起来,甚至成为无穷无尽的意义的全景图,意义的语域本身就成了问题。随着被分析人试图通过分析师的口头言语、他或她的多价态的词语、或者他或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准时终止访谈,摸索分析师的寓意,被分析人就与意义分离,并且与分析师的欲望之谜对峙了。这个迷对被分析人同大他者的欲望之间根深蒂固的幻想关系起到了一种效果。自由联想的基本规则要求被分析人试着去空前深入地讲清楚、用词语表达、符号化、能指化同大他者的欲望之间的这道关系,而分析师的动作则服务于把主体从他或她应被要求忘记的那种话语本身分离开来,分离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一个人是一场特定的命运「fate」的主体/臣属,人未曾选择这场命运,但不论它一开始看起来多么随机「random」和意外「accidental」,人还是要把它主体化;在弗洛伊德看来,人必须成为它(所捕获)的主体/臣属。在一种意义上,原初压抑是在一个人自己的宇宙开始之处有一枚骰子滚落,创造了分离,让这个结构开始运动。个体要把握住这次随机的投掷——他或她的父母的欲望的特定的构造——以某种方式成为它的主体/臣属。“Wo Es war, soll Ich werden”「Where it was, I shall be,它曾在处我应要在,本我曾在处,自我要出现。」我必须在外力——作为语言的大他者和作为欲望的大他者——曾经主导之处成为实存。我必须主体化这种他异性。

正因此,我们可以说拉康式主体是伦理驱动的,因为它的基础是拉康作品中反复出现的这条弗洛伊德式告诫「injunction」。弗洛伊德的告诫有内禀的悖论性,如它所做地把这个我放(回)到成因中,成为我们自己的成因;但是拉康并不摈除这条悖论,而是试图把其中暗示的这种运动理论化,找到可以诱导它的技术。这个我并非已经在无意识之中。它可能在任何预设出来的任何地方,但是必须使它出现。在某种意义上,它可能总是已经在那里了,但是临床的基本人物是使得它出现在曾在之处。

隐喻和主体性的沉淀

上一章描述的主体性的三个构成性时刻可以图示为三组替换「substitution」,或说三组替换性隐喻「substitutional metaphors」。 在异化中,大他者控制「dominates」或者代替「takes the place of」了主体;在分离中,对象a作为大他者的欲望来到前台,先于「takes precedence over」或者俘获「subjugates」了主体;在幻想的穿越中,主体主体化了他或她之存在的成因(大他者的欲望:对象a),并且有种“没有对象而纯粹在欲望着”的特性:富欲望性。 \(\dfrac{大他者}{\rm\cancel{S}}\quad\dfrac{对象a}{\rm\cancel{S}}\rm\dfrac{\rm\cancel{S}}{对象a}\) 这样陈述,我们便可以把主体构成过程中的三个基本时刻看作三个隐喻之时刻;拉康的替换性隐喻中的“一物取消另一物”处于拉康式元心理学的根基地位。这里可以把主体理解为是从一个(或一系列)隐喻中得出的结果。

而隐喻通常会理解为是在引发「give rise to」新的意义「meaning」,换言之,在引发新的指意「signification」,而不是新的或者根本不同的主体。

所指

精神分析主体的两面

作为所指的主体

作为裂口的主体

拉康式主体:爱情,欲望,原乐

对象(a):欲望的缘由

“对象关系”

想象性对象,想象性关系

作为对象的大他者,符号性关系

实在性对象,遭遇实在界

丧失的对象

弗洛伊德式原质

剩余价值,剩余原乐

根本没有性关系这回事

阉割

菲勒斯和菲勒斯功能

“根本没有性关系这回事”

性别的区分

性化公式

伴侣的不对称

$\cancel{女人}$不存在

雄/雌-能指/能指性

他异于她自己,大他者原乐

精神分析之真理

存在与外持

对性别区分的新隐喻

能指……要把能指用拓扑学结构起来。 —— 拉康,研讨会二十,第22页

在我试着介绍了拉康关于性区别的观点以后,我们要把它拿来做些什么呢?要不要严肃对待它?它能对我们有何帮助?

显然,拉康为性区别提供了新的隐喻,跳出了主动与被动的辩证(弗洛伊德本人已经不满意这种辩证)、有和在「having and being」的辩证(至少在语法学/语言学立场上这一点有趣得多)等等。大多数当代批评家和精神分析家可以同意的是,生物学的区分是不够的,在精神层面上,太多人似乎跨过了生物学决定的性区别这一“固若金汤的”界线。我们这里故而要从这样的假设出发,即有的男性具有雌性结构(以某种方式定义了),也有女性具有雄性结构(用另一种方式定义)。

拉康对雄性和雌性结构作出定义的方式中的关键是什么?一方面,它涉及一种新的拓扑:它打破了西方把世界当作一系列同心圆圈或说球面的古老看法,而把像默比乌斯带、克莱因瓶、交叉帽这样悖论性的拓扑学曲面用作它的模型。后一种曲面尤其有利于推动我们思考方式的革命。如果有“在拓扑学和结构之间的严格等价性”(研讨会二十,第14页),那么新的拓扑学模型可能对关于系统的思考有所帮助。

交叉帽本质上是球面经过了一次扭转:可以说是拉康式的扭转。这个小小的扭转改变了球面的所有拓扑性质,没有什么会再按照关于事物的旧的、让人熟悉的看法,回归到自身上去。或许也正是这个拉康式扭转在50年代末和60年代使得拉康的许多术语从符号界移动到了实在界。(后来拉康遇见了波洛米扭结,到那时,在一种意义上,这个过程最终结束了。该扭结把三个语域——想象界、符号界和实在界看待得同等重要。)拉康式扭转或许正是超出符号界之外看到某些事物的能力,而哲学和结构主义在那里只看到了与原先相同的旧事物。

与莫比乌斯环不同,交叉帽是一种不可能的曲面。前者可以构建「construct」;它因而是可想象的(或说“可想象化的”)——它可以在脑海中描画出来。而交叉帽则这种曲面,虽然和拓扑学中的许多其它曲面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描述出来,沿着小矩形的各边用箭头标示对边如何黏合起来,但却不可能构建出来。考虑图8.11中表示「represent」的若干曲面以及它们的符号性表示「representation」:

图 8.11

所有这些曲面,除了交叉帽,都有准确的视觉表示「representation」。而交叉帽虽然可以用拓扑学作出符号性的表达(见单词上方的矩形),但是却无法可视化或者构建。要想想象它,你可以给自己描画一个球面,从某一点开始划破了,切口的两边重新联络起来,不是像缝合伤口那样与它正对面的点相联,而是和对面与它对称的点,如图8.12中,a’联络到b’,a’‘到b’‘。

图 8.12

在这种意义上,交叉帽是不可能的。但是它是可以写下的;它是可以受「susceptible to」符号性铭刻的。这里,符号物可以用来描述某种实在的事物,某种符号界以外的「extra-symbolic」事物。

如果要说同心圆圈的老观念能有什么应用,拉康似乎提议,它可以应用于雄性结构,因为它是由父性功能界定了的「bounded」(图8.13)。弗洛伊德提出,女人与律法「the law」有着不一样的关系,他以为这与自我-理想「ego-ideal」或说超我更少的高度发展相关,而这或许可以更好地理解为这样的暗示,即,具有雌性结构特征的主体同边界的关系是根本不同的:内外对立是不适用的。就这样,交叉帽的表面不构成密闭的边界,只有局部有效的「valid」内外观念,而没有确定的「definitive」内外观念。它的“表面”中的这个小小的撕裂「rent」改变了它所有的性质。表述拉康的新隐喻的另一种方式是用“开”与“闭”,按照集合论和拓扑学中的用法。如同由男人「Man」构成的集合,一个“闭集”包括它自己的边界或者极限;如同$\cancel{女人}$「$\rm\cancel{Woman}$」,“开集”不包括它自身的边界或极限。可以说,拉康之所以能够为性差异找到一种新的表述方式,至少有一部分要归功于他在集合论、逻辑学和拓扑学方面的工作,这对于多数精神分析师来说是很不寻常的研究领域。

拉康对性差异的新隐喻构成了一种新的征兆:对于性差异的新的征兆性的看待方式,这不比以往的方式的征兆性更强,但也不更弱。每种征兆总是能让人看到某些东西,而又阻止人看到其它一些东西。

如果要我评价这种审视事物的征兆性方式,我可能很想把它叫做“哥德尔式结构主义”,因为它维持了结构的重要性「importance」,而又不停指向结构所必要的不完整性,以及其中某些陈述所具有的基本的不可决策性「undecidability」。拉康显然接受了哥德尔的观念,每一个有意义的「significant」形式系统都包含不可决策的陈述,不可能用同一种语言定义它本身的真理「truth」。在拉康的作品中,不仅是例外证明了规则,而且,更加彻底,例外迫使我们重新定义规则。他的工作正体现了癔症的结构:他越是接近于表述完成了一个系统,他对它的重新考察就越是起劲。如果说它是“要终结所有系统的系统”,那么正是拉康教会我们以一种新的方式听取这种表达。

精神分析话语的地位

四种话语

整体不存在。没有什么是完整的。 —— 拉康,Scilicet 2/3 (1970):93

不存在话语之宇宙这样的东西。 —— 拉康,研讨会十四,1966.11.16

不存在元语言这样的东西。 —— 拉康,研讨会十四,1966.1.23

拉康式精神分析构成了一种非常强大的理论和一种有社会重要性的实践。但它不是一种Weltanschauung,一种总结好的或者总结性的世界观,尽管许多人试图把它改成这样。它是一种话语,并因此在世界中有所影响。它只是许多话语中的一种,不是唯一最终、终极的话语。

今天世界上占据主导的话语无疑是权力的话语:用来实现x、y和z的权力,但追根究底是以权力为目的的权力。拉康式精神分析,其本身不是一种权力话语,也不在一种权力话语之中。它会在分析术的情境中调动某种权力;按许多美国心理学的派别的说法,这种权力是不合正义的,那些学派中“客户的”自主权(读作:自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必须不被妨碍或挑战。精神分析调动了欲望之因由之权力,用它带来被分析者欲望的重构。这样,分析的话语以与权力的话语不同的方式结构起来。拉康的“四种话语”力图解释话语之间的结构性区别,我稍后来说这种解释。

首先让我提出相对主义的问题。如果精神分析不是什么终极的话语,只是其它话语中的一种,它能引起我们什么注意呢?如果它只是几种或者许多种话语之一,我们为何要关心分析的话语呢?我这里只给出一个简单的回答:因为它让我们能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理解不同话语的运转

在开始讨论拉康四种话语的具体内容之前,我先指出,拉康把他的话语之一称为“癔症患者话语”,他这不是说特定癔症患者总会而且不可避免会采取这个癔症患者话语或者在癔症患者话语内运转。作为一名分析师,癔症患者可能在分析师话语内运转;作为一名学者,癔症患者可能在大学话语内运转。癔症患者的心理结构不会随着他或她变换话语而改变,但癔症在他或她身上的功效会改变。把他或她自己置于分析师话语内,则他或她对他人的影响就对应于这种话语所允许的影响,并要遭遇这种话语特有的阻碍和缺陷。特定的话语促进某些事物并阻碍其它事物,使人得以看见一些事物,又使人看不见其它事物。

另一方面,话语不是像帽子那样可以随意戴上脱下。话语的转变通常要求符合特定条件。分析师不总在分析的话语内运转,比如他或她教课的时候很可能采用大学话语或者主人话语,或者为之采用癔症患者话语这样子(而且拉康自己的教学常常像是后面这种)。

立刻让人感到惊讶的是,拉康构造了一种癔症患者的话语,可是像强迫性神经症、恐惧、倒错或者精神病的这些话语却并不存在。它们的话语无疑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形式化,而且,拉康已经向把恐惧、倒错等情况中幻想的结构形式化走了很远。可是这些却不是他总括的这四种主要话语的首要关注点。我将不会详细介绍这四种话语的所有复杂内容,尤其是关于从研讨会十七它们引入进来、到研讨会二十及以后它们有一定的重塑,这种随着时间的发展。我要展示的是这四种话语中每一种的基本特征,然后在下一章讨论拉康在研讨会二十一中展示的用来讨论不同种类话语的第二种方式。

主人话语

在一种意义上,拉康的诸多话语开始于主人的话语,这既有历史原因,也是因为它体现了我们作为主体而臣属的那个能指的使人异化的运转。这样,它在四种话语中占据了特殊地位;它构成了一种首要而话语(既是从种系发生关系也是从本体发生过程上说)。它是主体之通过异化成为实存的基本模型(像我们在第4-6章看到的那样),但是拉康其四种话语这个语境中给予了它一种有些不一样的功能:

\[\rm \frac{S_1}{\cancel{S}}\vec{}\frac{S_2}{a}\]

在主人话语中,主导的或说发号施令的位置(在左上角)由S~1~填充,这个荒谬无稽的能指,没有韵律或理由的能指,简言之,主人能指。必须服从主人——不是因为这样我们都更好或者某种其它这样的理由——而只是因为他或她这样说了。他或她的权力没有正义的原由,它就是这样的。

主人(这里用S~1~表示)对奴隶(S~2~)讲话(这个讲话用箭头表示),奴隶处于工人的位置(在右上角,也被拉康称为他者之位置)。奴隶在为主人卖命的过程中学到了一些东西:他或她得以体现知识(作为生产力的知识),在此用S~2~表示。主人不关心知识:只要一切都能正常运转,只要他或她的权力在维持或增长,一切就都好。他和她没有兴趣了解事物怎样以及为什么运转。把资产阶级看作这里的主人,工人看作奴隶,那么出现在右下角的对象(a)就代表产生的剩余:剩余价值。这种剩余出自工人的活动,被资本家挪用,所以我们可能会认为它直接或者间接地促成了后面的某种享受:剩余原乐。

主人必须不展露任何弱点,因此要小心地隐藏其事实,即他或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是语言构成的实存并且屈服于符号阉割:能指带来的在意识与无意识($\rm\cancel{S}$)之间的分裂在主人的话语中被蒙蔽,而在真理的位置上出现:伪装的真理。

四种话语中的每一个之中的各种位置现在可以如下划定:

\[\rm \frac{动因「agent」}{真理}\vec{}\frac{他者}{产品/损失}\]

不论拉康在这四个位置之一放入哪个数学型,它都会扮演与这个位置相应的角色。

另外三种话语通过每次把各个元素逆时针转四分之一圈或说“循环”「revolution」,从第一种中生成。人可能认为这些进一步或说“衍生的”话语要么已经存在了,要么至少在稍后的时间能为人所理解了;这似乎至少对四种中的后两种是真的,因为分析师的话语直到十九世纪末才产生,而且正是分析师的话语最终让癔症患者话语能被理解。(主人话语自从被黑格尔识别出来就早已被理解了。)

大学话语

几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把追求知识当作反对真理的一种抗辩。 —— 拉康,研讨会十三,1966.1.19

在大学的话语中,

\[\rm \frac{S_2}{S_1}\vec{}\frac{a}{\cancel{S}}\]

在主导、发号施令的位置上,“知识”代替了荒谬无稽的主人能指。系统性的知识是终极的权威,取代盲目的意志而统治,一切都有其道理。拉康几乎可以说在暗示一种从主人话语到大学话语的历史性变动,因为大学话语为主人的意志提供了一种合法性或合理化。在这种意义上它似乎同意60和70年代提出的那种大学是资本主义生产(或者是那时候所谓的“军事-工业复合体”)的臂膀的论点,暗示大学话语背后隐藏的真相归根结底还是主人能指。

这里的知识会研究剩余价值(资本主义经济的产物,表现为价值从工人那里流失或减少的形式)并且把它理性化或者合理化。这里的产生或丧失就是划分开来的、异化的主体。因为大学话语里的动因是有知识的主体,所以无知识的主体或者无意识之主体也产生了,但同时也被排除了。拉康说,哲学向来总是服务于主人,总是把它自己置于理性化和支撑起主人的话语的业务中;最坏的那种科学也是如此。

注意,虽然拉康最初把大学话语与科学形式化和科学中不断增加的数学化相关联,但是他后来把真正科学的工作与大学话语分开,而把它与癔症患者话语相关联了。这虽然乍看起来可能似乎令人吃惊,但是拉康对真正科学的活动的看法(比如在“科学与真理”中解释的)的确对应癔症话语的结构,如我下文将要试图解释的。

这个转变反映在:《电视》「Television」中把科学的和癔症患者的话语联系起来,1975年在比利时的演讲《论癔症》「Propos sur l’hystérie」。它暗示大学话语中涉及的知识总只是最贬义的弗洛伊德式的意义上的理性化。我们可以想象它,不是想象成那种试图抓住实在界、维持由明显的逻辑与/或物理的悖论带来的困难的思想,而毋宁是一种意图穷尽某个领域的百科全书式的努力(考虑夏尔$\cdot$傅立叶的810种人格类型和奥古斯特$\cdot$孔德的全面的社会学的目标)。

既然已经在为主人能指工作,那么只要化妆成理智和理性的样子,任何一种论点就多少都可以成立。

癔症患者话语

在癔症患者话语中(这个按连续每次转四分之一圈实际上是第四个生成的,不是我这里展示的顺序中的第三个),

\[\rm \frac{\cancel{S}}{a}\vec{}\frac{S_1}{S_2}\]

分离主体占据主导位置,并对S~1~讲话,召唤它回答问题。相比大学话语从主人话语中取得线索而把它用某种捏造的系统掩饰起来,癔症患者话语则直接去找主人,要求他或她展示其能耐,用知识的方式产出些真格东西来证明其膽略。癔症患者话语完全是大学话语的反面,所有位置都对换了。癔症患者话语维持了主体的划分的首要地位、意识与无意识的矛盾的首要地位、因此也是欲望自身的冲突的、自相矛盾的本性的首要地位。

在右下角,我们发现了知识(S~2~)。这个位置也是拉康放置原乐的位置,而原乐是话语产生的快感,他因而在此提出癔症患者以知识为乐「gets off on knowledge」。知识在癔症患者话语中大概比在其它地方在更大程度上被色情化了。在主人话语中,知识只有在它能产出其它一些东西、可以为主人所用时才被看重;而知识本身对主人仍是不可达的。在大学话语中,与其说知识本身就是一种目的,毋宁讲它合理化了学者的存在和活动本身。所以癔症提供了一种关于知识的特殊构造,而我相信这就是拉康最终要把科学的话语识别为癔症的话语的原因。

在1970年,在研讨会十七中,拉康把科学看作具有与主人话语相同的结构。他似乎把它看作而为主人服务的,古典哲学也是如此。到1973年,在《电视Television》中,拉康声称这个科学的话语与癔症患者的话语几乎全同(第19页),而在1975年他毫无保留地把它们等同。什么导致了他这样做呢?

考虑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简单说,它说我们不能同时精确地得知一个粒子的位置和动量。如果我们已经得以确定其中一个参数,另一个必须保持未知。就其本身而言,这是一个科学家去提出的惊人的命题。朴素地说,我们常常把科学家看作不停改进其仪器直到能测量一切,不论其尺度多小、速度多快的人。而海森堡给出了对我们测量能力的限制,因此也是对科学知识的真正限制。

如果我们暂时把科学知识看作一个整体或者集合,尽管它在扩张(我们可以把它想成是所有现在和未来的科学知识的理想化的集合),那么海森堡可以被理解为在说这个集合是不完整的,这个整体不是整体,因为这集合中有个“无法填充”的孔洞(图9.1)。

图 9.1

这样这就类似拉康对癔症患者所说:癔症患者逼问主人——化身为伴侣、老师或者其它什么的人——以至他或她能发现主人的知识是欠缺的。要么主人不能对所有东西给出解释,要么他或她的推理并不成立。对主人讲话时,癔症患者要求他或她产出知识,既而去证伪他或她的理论。历史上讲,癔症患者是医学、精神病学和精神分析对癔症相关理论阐述背后一种真正的推动力。癔症患者始终不停地在弗洛伊德的咨询室里向他说明他的知识和技法的不足,引导他发展了精神分析的理论和实践。

癔症患者和好的科学家一样,不是从他们已有的知识出发拼命去解释一切——那是系统化者甚或百科全书派学者的工作了——他们也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解答都会有一天指日可待。海森堡断言存在一些结构上讲无法得知的事情的时候震惊了物理学界:某种不可能为我们所知的东西,一种概念的反常。

类似的问题和悖论也在逻辑和数学中出现了,如我们在上面第3和7章所见。在拉康的术语中,这些不可能性都关于名为对象(a)的实在界。

于是在癔症患者话语中,对象(a)出现在真理的位置。这意味着癔症患者话语中的真理,它隐藏的推动力,是实在界。物理学在以真正科学的精神实行时,也受节制或命令于实在界,即那些行不通的东西、不合适的东西。它不是去往小心遮盖悖论和矛盾,试图证明理论无所欠缺——证明它对所有实例有效——而毋宁是把这些悖论和矛盾带到它所能达致的极限。

分析师话语

我们现在来看分析师话语:

\[\rm \frac{a}{S_2}\vec{}\frac{\cancel{S}}{S_1}\]

对象(a),作为欲望的因由,是这里的动因,占据了主导或发号施令的位置。分析师扮演纯粹欲望性(纯粹的欲望着的主体)的角色,并向主体质询他或她的划分,正对着那些意识与无意识的分裂藉以显示的点:口误、拙劣和意外的动作、含混的话、梦,等等。用这种方式,分析师让病人开始去运转、去联想,而这个劳心费力的联想的产物是一个新的主人能指。病人在一种意义上“咳出”了一个尚未被带入与任何其它任何能指的关系中的主人能指。

讨论主人的话语的时候,我把S~1~称作是没有韵律或理由的能指。就它具体地出现在分析术情境中的时候来说,主人能指把它自己展示为一条死路,一个终止点,一个让联想终结、让病人的话语陷入停顿的术语、单词或短语。如我们在第6章所见,它可能是一个专名(病人的或者分析师的),一种对所爱之人的死亡的指示,一种疾病的名称(艾滋病、癌症、银屑病、失明),或者很多其它事物。分析的任务是把这样的主人能指与其它能指关系起来,也即把它生成的主人能指辩证化。

这就涉及对主人话语的依赖,或者我们这里可能把它看成,去往意指的基本结构的出路:必须在每一个主人能指与一个主体化发生的二元能指之间建立一个链接。症状本身可能把它自己展示为一个主人能指;其实,随着分析进展和个人生活中越来越多的的方面被归为症状,每次症状性的活动或者疼痛都可能在分析工作中把其自身展示为一个简直好像对主体没有任何意指的单词或短语。在研讨会二十中,拉康把分析师话语中的S~1~指称为la bêstise(愚蠢行为或者“滑稽事”),一个回到小汉斯的案例的指示,按拉康的翻译,他把他的整个对马的恐惧称为la bêstise(第17页)。它本是分析过程本身产生的一句胡话。

S~2~在分析师话语中在真理的位置出现(左下角位置)。S~2~在这里表示知识,但显然不是那种在大学话语中占据主导地位的知识。这里讨论的指示是无意识的知识,那种已经卷入意指链中却尚未被主体化的知识。那种知识曾在之处,主体必须成为实存。

于是,按拉康的说法,当分析师采取分析师话语,被分析者就不得不在分析的话语中癔症化。被分析者,不论其临床结构如何——是恐惧、倒错还是强迫——都回到了癔症患者话语。

\[\rm \frac{\cancel{S}}{a}\vec{}\frac{S_1}{S_2}\]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分析师把主体当作是划分开的、自相矛盾的、在火线上的,可以这样说。比如分析师不会质疑强迫神经症患者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诗歌的理论而去指出其知识性观点的不自恰之处。这种强迫症的人可能在其分析治疗谈话中从大学(学者)话语的S~2~位置来说话,但是在这种水平上让被分析人参与进来能让被分析人保持那种特殊的立场。而我们可以想象分析师忽略了整个关于巴赫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对话式风格半小时长的批评,而可能关注被分析人说的话中最轻微的口误或含糊——比如被分析人用了形象化的隐喻“近乎错过「near miss」”去描述她在她关于巴赫金的文章的发表过程中糟糕的时间安排,同时分析师知道这个被分析人曾经在拒绝一个出乎意料且不想接受的求婚(“近乎人妇”「near Mrs.」)短暂逃离她的原籍国。

因此这个分析师通过指出被分析人不是其自己话语的主人,把被分析人设置为在有意识言说着的主体和一些(主体)同时从同一张嘴中言说着的他者之间划分开来的,分析师作为一种话语的动因,在这里面,在分析师的话语中产生的S~1~受质询而要产生它们与S~2~的连系「links」(和癔症患者话语中一样)。显然,这个过程的推动力是对象(a)——作为纯粹富欲望性运作的分析师。

精神分析的社会处境

我前面提到,精神分析就其本身并非一种权力的话语:它不会坍缩成主人话语。可是美国的一种对法国和其它地区的拉康式精神分析的看法常常很少包括除了个体的分析师参与的权力斗争以及反对着别的分析师和学派的学派之外的东西。鉴于精神分析是一种社会实践,它显然是在包含着相互竞争且常常是对立的话语的社会和政治环境中运作的:在推广着心理“紊乱”的生理学基础和治疗方法的医学话语,旨在动摇精神分析的理论和临床的根基的“科学的”和哲学的话语,寻求削减精神分析治疗的时长和费用的政治和经济的话语, 希望把病人吸引为自己的信徒的心理学话语等等。在这样的环境中,精神分析成了许多政治说客中的一种,能做的无外乎试图保卫它在千变万化的政治语境中存在的权利。

在拉康式精神分析成为了一种主要运动的巴黎和其它城市,个人和学派为理论和/或临床治疗的主导权而竞争,争夺政治影响力、大学的支持、医院的职位、病人或者只是人气。这是我们在分析场景中看到它运作的那种精神分析话语必然的发展吗?我不以为然。它肯定对个体分析师在分析设置中完全遵循分析师话语的能力有负面影响,但它不像是这样一种分析师话语中内禀的问题。这个说法无疑会引起许多人的争论,鉴于精神分析长期的分裂和内斗,但我还是坚持,是一旦开始建制化(学派的建立、教条的巩固、新分析师的训练、执照要求的促进等等)分析师就采取其它话语导致了后一种结果,而不是分析师话语自身导致的。分析师话语可以和应该在分析场景之外的情境中被遵循的程度是有限的!

不存在元语言这种东西

不存在一种元语言或者元话语这样能以某种方式逃脱至此已经讨论的话语的东西,因为即使人在对话语作一般化的讨论,也总是在一个特定的话语之内运作。精神分析鹊起的声名不在于提供一个在话语之外的阿基米德式支点,而只是在于阐释话语的结构本身。每种话语都要求一种原乐的丧失(见第8章)并有其自身的真理的主轴(常常是精心伪装过的)。每种话语从不同的主轴开始,以不同的方式定义这个丧失。马克思阐释了资本主义话语的某些特征,而拉康又阐释了其它的话语的特征。只有到我们辨别出一种话语独备的特征之时,我们才能知道它是怎样运作的。

拉康最早展示四种话语的时候,他似乎在暗示不存在其它话语了。这是否意味着所有可以想象的话语活动的形式都可归于这四种之一呢?我把这个问题留待下一章,其中我会讨论关于科学的问题。 ==138==

精神分析与科学

在最朴素的层次上,精神分析相对科学的地位已在美国得到广泛的讨论。大科学(大写S的Science)被拿来指代一族不证自明的“知识体”的集合(相对于各式各样处于激烈争论之中的社会实践而言),以及一族固定的验证与驳斥的步骤、建模方法、概念表述过程等等东西的集合——也即,任何那些讨论着科学的人对科学工作有哪怕一点点了解的情况。

然而科学并不是那些整体建筑实证主义者「monolithic edifice positivists」和日常的美国人常识把它扮成的那样子。二十世纪后期的科学史与科学哲学以及个体科学它们自己的研究工作,已经决定性地逐斥了每种科学都是基于一族公理化的可以数学化的命题、可测量的经验性实体与纯粹概念的集合的这种观念。科学家、哲学家以及史学家之间实际上没有关于什么组成了一门科学什么不能组成这样的共识。然而这在美国并没有在任何方面挫伤对科学自尊心,这里的每一次确认都必须从受认可的科学权威处寻求认证图章,人们期待每一个问题的解决都由“硬科学”提供。

作为话语的科学

事实仍然是科学是一种话语。这个说法可能看似庸俗,但它暗示了对大科学的废黜以及把科学重估为众多话语中的一种。弗洛伊德可以解读为把“理性”转化为“理性化”,而拉康的话语理论提出,有多少种不同的话语,就有多少种不同的对理性的主张。每种话语,追寻着它自己的终点,有着它自己的主轴,都试图让它自己那种理性的形式占据上风。

现在无疑有若干种科学话语的形式存在着,其中一些(最坏的)可以归入上一章中讨论的大学话语之下(作为对领主权力的正当化以及进一步扩张的依据的科学),一些则在癔症患者话语之下,等等。

==139==

我看理解精神分析话语与科学话语之间关系的一个有用的方式似乎是用拉康在70年代对话语理论的贡献,从研讨会二十一中开始。不过在转向它之前先让我勾画出在60年代中期得出精神分析与科学之间关系的途径。

把主体缝合起来

拉康彼时相当感兴趣把精神分析建立成一门科学,他提出了下面这个问题:现存的所有科学话语有何共同之处吗?我已在别处讨论过他对此问题的回答,是在一篇关于“科学与真理”的评论里,这里对它会作个很简短的总结:科学“缝合了”主体,也就是忽略了主体,把后者从其领域中排除了。至少,它尝试去把这件事做到尽可能完整的程度,但从来不完全成功。这对列维$\cdot$施特劳斯的结构主义的brand与牛顿物理学同样有效;说话的主体被当作是与这个领域无关的。尽管拉康最初兴奋于在类似语言学和结构人类学那样的基础上把精神分析建立为一门科学的这种前景,他后来把精神分析与这两门学科区分开来,区别在于后者不考虑事实原由,因此也在于将会从这个原由中产生的这个主体。

如果说科学处理真理问题,那只是说,它把真理约化为一种价值。在真值表中,字母T(真)和F(假)被赋给命题的各种可能组合,如表10.1。如果

表10.1

A B A 且 B  
T T T 第1行
T F F 第2行
F T F 第3行
F F F 第4行

如果我断言拉康是法国人(命题A)并且他从未踏足法国之外(命题B),为了让我的整个陈述为真,A和B必须各自都是真的。真值表的四行代表这种命题逻辑中可能考虑的所有四种可能组合。A可以为真也可以为假,B可以为真也可以为假;所以它们的真值理论上可能取到任何组合。如果其中只有一个为真,我的整个命题就为假。只有其中两者都为真时我的整个命题才为真(首行)。

==140==

大科学依赖于对“真”和“假”的指派,但是它们只有在一个命题或符号逻辑中才有意义:它们是在科学所定义的领域中可以理解的值,而并不申索独立的有效性。

因此“真”与“假”是科学话语中简单的取值,一如加与减、0与1:它们是在特定语境中起作用的二元对立物。另一方面,大写T的大真理被扫到了一边,贬谪到其它学科中去,无论是诗学与文学还是宗教与哲学。

与此相对,精神分析为这种学科给出了先例:它质疑自己的公理中自证其明的本质:那些实在界、不可能的、行不通的东西。这是精神分析中大真理要负责的东西。它所采取的主要形式是性关系的不可能性。

如果科学可以说是处理了主体问题的话,它只是那种有意识的笛卡尔式主体,它自己的思想的主人,其思想与其实存有相关性。现有的科学当然不会考虑那种“我不思处我「am」”和“我不在处我思”的分离主体。

大科学,美国首屈一指的事实上的元语言,缝合了拉康式主体,并用同一个姿态缝合了他的(作为大真理的因由)。由于它排除了精神分析的主体和对象,拉康在60年代的看法是科学在精神分析可以进入其范围以前将不得不经历某种重大的改变。换言之,把精神分析形式化为数学型并严格地定义临床结构——这对拉康那个阶段的作品很有代表性——不足以使精神分析成为一门科学,因为科学他自己还不具备把精神分析包括进去的能力。科学必须朔县开始能抓住精神分析对象的特殊性。所以那时拉康的看法是科学尚未配得上把精神分析兼容进去的任务

在研讨会十中,拉康把预期中的科学进步与我们在对“因由”这个类别的思考上日渐增长的无能联系起来。科学不断地填充因由与效果之间的“鸿沟”,而逐渐消除“因由”这个概念的内容,事件被理解为是在按照广为人知的“定律”平滑地引发其它的事件。拉康则把因由理解为一种更根本的意味,理解为那种打断了定律那样的相互作用的平滑的运转的东西。科学中的因果性被吸收在了我们可能称为结构的东西里——在一个空前详尽的定律的集合之中因由导致效果的过程。作为某种似乎不会遵循定律的事物的那个因由,从科学知识的立足点来看依旧是无法解释的,它因而变得无法被思考,因为我们通常的倾向是假设科学要解释它也只是时间问题。

把精神分析与科学区分开来的是它会考虑因由,以及处于他或她相对这个因由的利比多关系之中主体,而例如语言学这样的学科则只考虑为符号秩序、也即能指所决定的主体。因此精神分析抓住了主体的这两面:(1)组合学或者阵列的“纯粹主体”——向它本来就是的那样不带有因由的主体,以及(2)拉康所称的“饱和的主体”——也即与原乐的一个对象(一个利比多对象)相关的主体,作为一个相对原乐而采取的立场的主体。

==141==

60年代中拉康式精神分析的计划是维持和进一步探索这两种原始的概念——因由和主体——不论它们看似多么矛盾。在拉康作品的这一阶段,科学与精神分析的区分似乎是完全无法克服的。

科学,癔症患者话语,以及精神分析理论

到拉康把真正科学的话语识别为癔症患者话语的时候,情况便有所改变,一如我在上一章中提到的那样。因为真诚的科学工作并不排除因由,那种打断了定律式运动的平滑运转的东西,而是试图以某种方式考虑它,像在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中那样。这里,科学撞见的实在界不是被整齐地忽略掉,而毋宁是被纳入了为之扰乱的那种理论之内。真理,作为与实在界的相遇,没有被略去,而是被迎难而上。这里的物理学家或许可以说是让他或她自己被欺骗,去作为认识主体以外的某种东西而工作。在这种意义上,科学话语与癔症患者话语重合了。

所以这给精神分析留下了什么呢?精神分析话语,在分析场景中有效那样的,显然与癔症患者话语不同,它不参与理论的建设,而是参与一种由一些尤为精神分析的终点来界定的实践;基于分析师神秘的欲望,精神分析的目标在于主体化、分离、幻想的穿越等等。无论是对分析师还是被分析者而言,它都不是一种基于理解的实践,而是基于某种效益「efficiency」(在亚里士多德用的这个词的意义上)的。

精神分析话语,在理论建设的有效性上,一方面在它严肃地看待大真理——试图表述与实在界因由的相遇——这一点上与癔症患者话语很相像,因而也类似科学话语。我看似乎正如区分“基础科学”与应用科学(即目标导向的科学)——虽然这样有些过于简化——很重要一样,严格区分精神分析的理论和临床方面也很重要。

虽然精神分析作为一个整体是一种实践,它的不同方面还是可以用话语理论分开来考察。精神分析的实践,换言之在分析场景中,是采取分析术话语的——这是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就是说许多分析师所采取的方式显然更接近大学话语的思路。精神分析的理论和教学则是采取癔症患者话语的——这同样也是在最好的情形下,因为它们常常变得无异于一些被设计出来掩饰所有未被回答的问题的信仰产业。精神分析协会作为社会-政治的机构可能会采取许多种话语(癔症患者话语、主人话语或者大学话语),而且尽管拉康分明相信他们应该以特定方式运作,我应该对拉康认为的他们理想情况下应该采取的话语以及他们实际上采取了的话语留待其它情况讨论。

==142==

这种分析师采取的话语的多样性不必令我们惊讶,因为其它实践中的确也有同样的事情:

在任何实践中,在几乎任何领域内,不同话语都是适用于不同时刻以及不同的历史、社会、政治、经济和宗教语境的。

三界与“极化”得不同的话语

实在界是不依赖我对它的想法的东西。 —— 拉康,研讨会二十一,1974.4.23

你不能对它为所欲为 —— 拉康,研讨会十三,1966.1.5

如我早先提到的,理解精神分析话语和科学话语之间关系的另一种有用的方法是用拉康在70年代对话语理论的贡献。在研讨会二十一中, 拉康提供了一种思考话语的方式,与“四种话语”中提供的方式略有不同,而与后者并存,尽管这可能只是在那一期研讨会的最开始。

==143==

这种思考不同话语的新方式是根据每种话语中三界——想象界、符号界、实在界——被提起的顺序来定义这些话语的(图10.1)。顺时针方向绕圈的话语(RSI、SIR和IRS)要和逆时针方向的(RIS、ISR和SRI)区分开。拉康采用术语“右极化”(dextrogyre)表示顺时针,而用“左极化”(lévogyre)表示逆时针方向,这本是用来描述类似他说的博罗梅奥(Borromean)扭结(见研讨会二十一,1973.11.13)的那种扭结的“方向”的。

图 10.1

尽我所知而言,拉康从未给出对这个特定组合分类包括的所有话语的详细说法。他只提到两种:宗教话语,它实现想象界的符号(realizes the symbolic of the imaginary, RSI),以及精神分析话语,它想象符号界的真实(imagines the real of the symbolic, IRS)。按拉康的说法,这两种话语有共同点,都是“右极化的”。但是与其讨论它们可能的相似处,我这里毋宁阐发拉康说的“想象符号界的真实”的意味,并提出科学在这个新的组合分类中可能位于何方。

按拉康的说法,数学是要想象的第一种话语——即,瞥见、体察到、构想到——这个符号秩序本身就包含了实在界的元素。这一符号秩序中有些扭折构成了疑难「aporia」或悖论,而且它们无法被根除:更好、“更存粹”的符号系统也不能消除它们。符号秩序中有不可能性——比如哥德尔暴露出来的那些(在前面第3和第7章简要讨论过)——而且数学家属于最早想象和试图概念化它们的。

精神分析跟随数学的脚步——前者因而也构成了一种IRS话语——通过“拓展那数学的过程”(研讨会二十一,197.11.13)。通过承认对象(a),精神分析师想象,或者认知到符号界之中/具有的实在界。

这是表述我前面所说的,最好能在癔症患者话语下建设精神分析理论的另一种方式。但这也让我们能在同一句话中讨论精神分析的流程:分析师在分析场景中,等着听到被分析人的符号界中的实在界(不可能性),并试图用解读来击中这个实在界。因此IRS分类让我们得以讨论精神分析理论并且以相同方法实践:它把精神分析表征为一种实践

==144==

拉康从未说过他要怎么用这个新的组合学方法给科学分类,但我要冒险地提出,最好的科学,像是通向哥德尔的数理逻辑,可以认为是一种IRS话语。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和其它一些科学工作当然识别并抓住了现代物理构成的符号秩序的实在界。

物理学永远不会在精神分析构成一种实践的那个意义上构成一种实践。精神分析的目标不在于(最新的社会和政治话语所理解的)被分析者的良好,而在于他或她更大的厄洛斯「Eros」,而物理学则不寻求改变它所研究的实在界:对空间、时间和物质它心中没有目标。不过两者都构成IRS话语,因此它们有某种共同的方向

形式化与精神分析的可传达性

在50年代末和60年代,拉康花了很多功夫去用符号的形相,或者像他那样叫做“数学型”,来表述和简化精神分析概念。“数学型「matheme」”这一术语是按音位、语义素、神话素「phoneme, semanteme, mytheme」这样构造的,后者分别是语言、意义和神话的最小单位,而拉康这里发明的符号本质上是准数学的,给出类似公式的表达式。

在60年代,拉康把形式化/数学化看作科学的一大特征,因为那是实现百分之100可传达性、把某件事从一个人完整地传达给另一个人的关键。一种意义上,每个数学型都凝聚和赋形了相当大量的概念化,而且每个也都是非常多价态的,一如读者在本书过程中应该已经注意到的那样。尽管数学型不能仅凭它们自己保证一种想法或概念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的传达——一种理想的交流(“你讲的我懂”),后者是拉康他自己决然批判过的,因为所有“交流”的精髓都在于误传——传达的是数学型本身。作为一点书写,一种写下的痕迹,数学型可以一代代传下去,甚至埋在沙中再在千年以后被挖出来、再解读成是在把一个主体指向另一个能指。

早先,拉康对精神分析的可传达性的担忧显然尤其是基于英美对弗洛伊德作品的误读,他的愿景是这样的误读可以通过类似那些“硬科学”的表述和形式化来避免。同时,他又寻求避免用单纯的方式说事,好让他的学生们不要太快认为他们已经懂得弗洛伊德的文本、他们的被分析人的语言或者拉康自己的话。

==145==

尽管拉康一度夸口他已经把精神分析还原为集合论,也即完整地可传达的话语,拉康式精神分析仍然只是一个定义和公理的有限系统。不过它的确向这样的方向运动了,它越来越“字面化”——用到字母和符号的表述,即数学型——一个刻画定性而非定量关系的符号化过程。如同第8章中讨论的那些尺寸可以无限变化而从不改变其基本的拓扑性质的图形,拉康的代数中书写或者编码的关系是定性的、结构的关系。

拉康对一种非定量的形式化的找寻可以看作他所称的“通过”「pass」。通过是这样一个过程,其中某个经过分析的人与另两个人(passeurs)详谈他或她的分析,这另外两个人则将其所闻报告给一个协会(Cartel de la passe)。这个过程的设计一部分是要独立于分析师自己提供的东西之外收集关于分析过程的信息,从而确认或者完善关于分析中真正发生了什么的观念。通过可以理解为一种把精神分析建立为一种实践的方式,涉及若干阿兰$\cdot$巴迪欧所称的“通用步骤”,即会与不同被分析人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步骤。可知,通过可以被当作一个去建立一种专为精神分析而设的科学性的更大尝试的一部分。

精神分析的地位

精神分析要被认真对待,即使它不是一种科学。 —— 拉康,研讨会二十五,1977-11-15

拉康关于右和左极化的话语的讨论意味着可以想象出来的话语不只有“四种话语”。不过后者的确囊括了一大片地面,并且在检验各种话语的主轴和目标时极有用处。这里对我们的目标最值得注意的是,它们使我们能把“真的”科学工作定位为癔症患者话语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146==

尽管科学与精神分析的理论建筑有那么多共同点,而且两者都属于IRS话语,精神分析却不是一种科学,而是一种是我们能从某种基本的层次理解科学话语的结构和运作的话语。因此,尽管精神分析就其拉康版本而言是在寻求它自己恰当的科学性的形式——形式化(“数学化”)、一般步骤、严谨的临床分型等等——它仍然是一种独立的话语,不需要从科学中得到验证。毕竟,大写S的大科学并不存在:“它只是一种幻想”。科学只是其它话语之间的一种。

拉康式精神分析的伦理

精神分析的伦理极限重合于它的实践的极限。 —— 拉康,研讨会七,21-22页

拉康提供了一种持续的尝试,以此基于理论进步空前深远地检验分析术的目标,并发展基于分析术目标修订过的观点的空前深远的理论化。如果说实用主义意味着与社会、经济以及政治规范和现实相妥协,那么分析术在其目标之中并不是实用主义的。它是对原乐的一种实践,而原乐绝非实用的。它忽略对资本、建康保险公司、社会化健保、社会秩序以及“成熟的成年人关系”的需求。精神分析处理原乐必须使用的技术大肆破坏了时间就是金钱的原则以及对“专业的行为举止”的为人接受的观念。尽管我们社会中的治疗师被期待去用在占主导地位的设和、政治和心理学话语看来是为他们自己的方式与其病人交流,分析师还是在为了推进其被分析人的厄洛斯「Eros」而行动。这个目标参与构成了属于精神分析的那种实践。

结语

附录:无意识的语言

附录:追踪原因

Otherness 他者性 precipitation 沉淀 primal 原初 primordial 原始 jouissance 原乐

A
    barred ($\rm\cancel{A}$)	划掉的($\rm\cancel{A}$)
Abraham	亚伯拉罕
    K.
Agalma	小神像
*Agency of the Leter in the Unconscious* (Lacan)	《无意识中文字之行动力》(拉康)
Alcibiades	阿尔西比亚德斯
Alienation	异化
    castration and	阉割与
    fantasy and	幻想与
    language and	语言与
    mirror stage and	镜像阶段的
    needs and	需求与
    separation and	分离与
    subject and	主体与
    vel of	之二选一
Alterity	他异性
Anagrams	字母易位词,拼字游戏
Analysis	分析,分析术
    aporia in	中的疑难
    association in	中的关联
    cause in	中的因由,成因,起因
    confession and	忏悔与
    desire and	欲望与
    discourse of	之话语
    ethics and	伦理与
    formalization and	形式化与
    linguistics and	语言学与
    master signifers	主人能指
    mathematics and	数学与
    metaphors of	之隐喻
    purpose of	之目的
    science and	科学与
    situation of	之处境
    status of	之地位
    subject in	中的主体
    symbolic relations	符号性关系
    talking cure	谈话治疗
    terms of	用,之术语
    transmisibilty of	之可传达性
    truth of	之真理
    understanding in	中的知性,理解
    verbalization in	中的言语化
Analyst	分析师
    authorization of	authorization of
    desire and	desire and
    discourse of	discourse of
    identifcation with	identifcation with
    interuption by	interuption by
    job of	job of
    knowledge of	knowledge of
    as Other	as Other
    role of, xi	role of, xi
    sexles	无性别的
    speaking equivocaly	speaking equivocaly
    subject suposed to know	subject suposed to know
    terminating session	terminating session
Anglo-American traditon	Anglo-American traditon
Anomaly	反常
Anxiety	焦虑
Aphanisis	消失
Aporia	窘境
Artifcial languages	人造语言
Asexuality	无性
Asemblages.	装配
Asumption	担当,承担
Autism	自闭症
Badiou, A.	巴迪欧
Bared A.	划掉的$\rm\cancel{A}$
Bared S.	划掉的$\rm\cancel{S}$
Being, xi	实存,存在,存在者
Being and lime (Heideger)	存在与时间(海德格尔)
Berman, Thijs
Beyond the Pleasure Principle (Freud)	超出快感原则(弗洛伊德)
Binary systems, 15—21, 153—72, lSln.	二元系统
Bisexuality	双性
Body image	身体形象
Borderline category	边缘类型/范畴
Boromean knot	波洛米扭结
Breach	裂口
Breast	乳房
But,* as signifer	但是,作为能指
Capitalism	资本主义
Caput mortum	尸首
Castration	阉割
    alienation and	alienation and
    beyond of	beyond of
    incest abo and	incest abo and
    jouisance and	jouisance and
    masculine structure and	masculine structure and
    subjectivity and	subjectivity and
    symbolic	symbolic
Cause	成因,因由,起因
    Aristotelian	Aristotelian
    caput mor- um and	caput mor- um and
    desire and	desire and
    interpretation of	interpretation of
    psychoanalysi and	psychoanalysi and
    science and	science and
    signifer as	signifer as
    structuralism and	structuralism and
    structure vs.	structure vs.
    subjectivity and	subjectivity and
Chain	链,链条
Child	儿童,孩子
    body of	body of
    ego ideals	ego ideals
    language teaming	language teaming
    Other and	Other and
    parental discourse and, xi	parental discourse and, xi
    question *why* and	question *why* and
    random experience and, 181n.6Motrners	random experience and, 181n.6Motrners
*Child is Being Beaten, A* (Freud)	《一个正在挨打的小孩》(弗洛伊德)
Chodorow, N.
Ciphering	加密的,编码的
Classical logic, 109—10 Coding	经典逻辑
Cogito	我思
Combinatories	组合学
Comte, A.	孔德
Condensation.	凝聚
Contradictions	矛盾
Correspondence theory.	对应理论
Cosmology	宇宙学
Countertansference	反移情
Cross-cap	交叉帽
Cybernetics.	控制论
Deconstruction	解构
Demand	要求
    analysi and	analysi and
    desire and	desire and
    drive and, 186n.2l; language and	drive and, 186n.2l; language and
    love and	love and
    Other and	Other and
Demda, J.	Demda, J.
Descartes, R.	笛卡尔
Desire	欲望
    analysi and	analysi and
    cause and	cause and
    demand and	demand and
    lack and	lack and
    language and	language and
    love and, 92, l9On.	love and, 92, l9On.
    mother and	mother and
    object and	object and
    object of, xi	object of, xi
    Other and	Other and
    satisfaction and	satisfaction and
    separation and	separation and
    signifer ofJouissance; Object *a*	signifer ofJouissance; Object *a*
Dialectization	辩证化
Diamond symbol	菱形符号
Difference,	差异,区别
Direction of the Treatment* (Lacan)	《治疗的导向》(拉康)
Discordance	不协调,不一致,反斥
Discourse	话语
    anslysand's	anslysand's
    analytic	analytic
    breach in	breach in
    expediency and	expediency and
    four types	four types
    hysteric's	hysteric's
    infants and	infants and
    jouisance and	jouisance and
    meaning of, l	meaning of, l
    master's	master's
    university	university
    polarized	polarized
    power and	power and
    registers and	registers and
    science and	science and
    subject in	subject in
Displacement	位移
Dit-que-non	否,对……说不
Dreams, 4,8, 15, 26, 135, l	梦
Drives	驱力
Eastern philosophy	东方哲学
École de La Cause freudiene	École de La Cause freudiene
Ecrits (Lacan)	Écrits (Lacan)
Ecstasy	狂喜
Ego	自我
    cogito and	cogito and
    development of	development of
    discourse and	discourse and
    distortion and	distortion and
    false being of	false being of
    Freudian theory, IS; Id and, l	Freudian theory, IS; Id and, l
    identifcation and	identifcation and
    other and	other and
    production of	production of
    self and	self and
    subject and	subject and
Ego in Theory, The (Lacan)	理论中的自我 (Lacan)
Ego psychology.	自我心理学
Einstein, A.	爱因斯坦
Either/or, SI b.neore tI .ucnfl).	要么/要么,是/还是
Equivocality	双关的
Eros	爱欲,厄洛斯
Ethics, and psychoanalysi	伦理
Etourdit (Lacan)	Etourdit (Lacan)
Ex-sitence, 25, 10, 13, 12, l	外持
Extimacy	外隐
False being	虚假实存
False cogito	虚假我思
Fantasy	幻想
    in analysis	in analysis
    being and	being and
    fixation on	fixation on
    formula rnf.s	formula rnf.s
    fundamental	fundamental
    inversion of	inversion of
    jouisance and	jouisance and
    matheme for, 186n.2l; neurosi and	matheme for, 186n.2l; neurosi and
    object and	object and
    reconfiguration of.	reconfiguration of.
    separation and	separation and
    traversing.	traversing.
Fate, xi	命运,缘分
Father	父亲
    family and	family and
    mother-child dyed, l	mother-child dyed, l
    primal	primal
    primordial signifer	primordial signifer
    sexual relationship and	sexual relationship and
    *See* also Name-of-the-Father; Paternal functiorn *s	*See* also Name-of-the-Father; Paternal functiorn *s
Female Sexuality* (Freud)	女性性存在(弗洛伊德)
Feminine Sexuality (Lacan)	雌性性存在(拉康)
Feminine structureWornens	雌性结构
Feminist	女性主义者
Fink, Héloise	Fink, Héloise
Finegans Wake (Joyce)	Finegans Wake (Joyce)
Fixation	固着
Flash, subject as	闪光
Food	食物
Foreclosure	止赎,排斥,排除,除权弃绝,Verwerfung,repudiation
Form/matter	形式/物质
Formalization	形式化
Fort-Da game	线轴游戏
Foucault, M.	福柯
Fourier, C.	傅立叶,夏尔
Free association	自由联想
Frege	Frege
Freud, S.	弗洛伊德,西格蒙德
    analytic method	analytic method
    das Ding	das Ding
    ego ideal, 46, l	ego ideal, 46, l
    Flies and	Flies and
    Fort-Da game	Fort-Da game
    Lacan and	Lacan and
    on reality, l	on reality, l
    on repression	on repression
    spliting the	spliting the
    sublimation	sublimation
    on techniqrnes	on techniqrnes
    translation	translation
    *See* also specifc works, concepts	*See* also specifc works, concepts
Future anterior/Future perfect.	先将来时(式)/将来完成时(式)
Gaze	凝视
Gender	(社会)性别
Generic procedures	一般流程
Glance	瞥
Godel's theorem	哥德尔定理
Graph theory	图论
Grig, Rusel	
Group Psychology and the Analysis of the Ego (Freud)	
Guilt 罪疚	
Hamlet (Shakespeare) 哈姆雷特(莎士比亚)
Hate	仇恨
Hegel,G.F.W.	黑格尔
Heideger, M.    海德格尔
Heisenberg uncertainty principle	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
Homonyms	同音词
Homosexuality	同性性存在
Hysteria	癔症
Hysteric's discourse	癔症患者话语
I, as shifter	  作为空移位词的“我”
Id  本我
Identifcation	认同
Imaginary register	想象界,想象性的界域
    diference and	
    miror stage	
    relations in	
    sexual identity	
Imperfect tense	未完成时
Impotence   无力
Incest taboo    乱伦禁忌
Incompleteness   	不完整性
Indestructibilty 坚不可摧
Inside/outside	 内外两面
Insight 洞见
    irrelevance of	之无关紧要
Instinct	本能,直觉
Internalization	内化
Interpretation	解读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 The (Freud)	《释梦》(弗洛伊德)
Irigaray, L.	
Jakobson, R.	
Jay, N.	
Jokes and Their Relation to the Unconscious (Freud)	《笑话及其与无意识的关系》(弗洛伊德)
Jones, E.	
Jouisance	
    castration and	
    desire and, xiv	
    discourse and	
    economy of	
    fantasy and	
    law and, l9ln.	
    masturbatory. l	
    mother-child unity, 60	
    pleasure and, xiv; plus-de-jouir. I9ln.	
    sacri(ic of. l(X); second-order	
    semiotic. l	
    subjectivity and	
    surplus value	
    symbolic, xiv	
    trauma and	原乐
Kernel	内核
Klein, M.	
Klein, R.	
Knowledge	知识
Kripke, S.	克里普克,绍尔
Kristeva, J.	克里丝蒂娃
Kushner, Howard	
Kurzweil, R.	
Lacan	
    basic concepts	
    clinical approach	
    on cogito	
    critque of	
    on Descartes	
    early vs. late	
    on Freud	
    on Heideger	
    poststructuralism and, xi.	
    on represion	
    reading of	
    split subject	
    as structuralist, xi	
    as teacher	
    translations	
    writngs of	
    *See* also specifc concepts, wornkss	拉康
Lack	
    logic of	
    in Other	
    overlaping	
    phallic function and	
    separation and	
    *See* also Lack in Other, signifer of (S rnA)s	缺失
Lack in Other/Other's desire
    signifer of	
    ambiguity in	
    defined	
    feminine jouisance and, 15, 19, 120—21; *first* los and	
    Hamlet and	
    master signifer and	
    phallus and	
    shift in meaning	
    *See* also Other, as lackings	  大他者中的缺失/大他者的欲望
Lalangue	
Language	语言
    alienation and	
    assimilation of	
    ciphering	
    desire and	
    life of	
    materiality of	
    mother's desire and	
    mOther tongue	
    as Other	
    psychosis and	
    unconscious and	
    *See* also Discourse; Signifer; Symbolic order	
Law	律法
Leclair, S.	
Leter   文字
Levi-Straus, C.	列维—施特劳斯
Libido  力比多
    economy of    之经济学
Linguistics 语言学
Literalization	字面化
Litle Hans  小汉斯
case of	之案例
Logic 逻辑学
    symbols of	之符号
Logical Time and the Asertion of Anticipated Certainty* (Lacan)	
Logos	逻各斯
Lost objects	   丧失的客体
Love	   爱
Lozenge	
Lupton, Julia	
Marx, K.	   马克思
Masculine structure	    雄性结构
Master's discourse	主人话语
Master signifer	主人能指
Masturbation	手淫
Materiality of language	语言的物质性
Mathematics	数学
Mathemes	数学型
    *See* also spec forms	
Meaning 意义
    interpretation and	解读与
Medical establishment	医疗体制
Memory	记忆
Men	男人
    desire and	
    male hysteria	
    masculine structure	
    subjectifcation	
    symbolic order and	
    *See* also Castration; Father	
Metalanguage	元语言
Metaphor	隐喻
Metonymy	转喻
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	 军事—工业复合体
Miller, J.-A. 米勒,雅克—阿兰
Milner, J.-C.	
Mirror stage	 镜像阶段
Miscommunication	   误解
Mobius trip	莫比乌斯环
Mother	
    desire of	
    father and, 56, l	
    Fort-Da nd, 181n.6;jouisance and	
    language of	
    mother-child dyad	
    name and	
    object and	
    Other and	
    voice of	母亲
Nachtraglichkeit	  回溯性
Name-of-the-Father	
    defined	
    master signifer	
    Other's desire and	
	

    phallus and	
    psychosi and	
    signifer and	
    *See* also Father; Phallus	父之名
Naming	
    *See* also Signifierness	命名
*Nature of Unconscious Thought or Why No One Ever Reads Lacan's Postface to the Seminar on The Purloined Leter* (Fink)	
Needs   需求
    and alienation  与异化
Negation (Freud)	否定(弗洛伊德)
Negation	否定性
Neither/nor	既非/也非
Neurosis	
    defined	
    discourse of	
    fantasy and	
    imaginary interest	
    master signifer and	
    name and	
    path beyond	神经症
Newtonian physics	 牛顿物理学
Nonsense	不通
Nothingness	虚无
Novelty
    and understanding	
Object	
    analysi and	
    desire and, xi	
    leter and, xi; lost	对象,客体
Other and	
    satisfaction and	
    signifer of	
    *See* also Object *a*	大他者与
Object *a*	
    breast and	
    caput mortum and	
    as cause	
    defined	
    desire and	
    examples	
    ex-sitent	
    tasy and	
    discourse and	
    jouisance and	
    los and	
    mother-child and	对象*a*与
Other and	
    polyvalence of, xiv; real and	
    remainder	
    sexual relationship and, 121, l	
    sources for	
    subject and	
    surplus value and	
    symbolic movement and	
    truth and	大他者与
Object relations theory	客体关系理论
Obsession	  强迫症
Oedipus complex 俄狄浦斯情节	
On Ernest Jones' Theory of Symbolism* (Lacan)	
One-les, 19n.l	
Organ pleasure	 感官快感
Organism
Other, xi	
    binary representation of	
    demand and	
    desire and	
    discourse of	
    ego talk and	
    faces of	
    asjouisance, xi; as lacking, 173, l	
    language as, xi—xi	
    object a and	
    object and, 87, l	
    othernes. xi. xiv	
    parental.	
    separation and	
    structure and	
    subject and	
    symbolic order and	
    *See* also Lack in Other; Other's desire	大他者
Other's desire	
    cause and	
    defined	
    demand and	
    indecipherable	
    name of	
    Name-of-the-Father and	
    responsibilty for	
    signiferization and	
    *See* also Other's desire, signifer of	大他者的欲望
Other jouisance	大他者原乐
Other   大他者
    lacking (A)	
    defined	
    family and	
    object a and.	
    separation and	
Overdetermination	多重决定
Ovit, Jim	
Paradox	悖论
Parapraxis  ??实践
*Parenthesis of Parentheses* (Lacan)	给括号加括号
Part/whole dialectic	部分与整体的辩证关系
Pascal	帕斯卡
Pas	
Paternal function	父性功能
Peirce, C. S., l	
Penis	
*Petit a*	*小a*
Phallic function	
    contingent	
    defined	
    foreclosure and	
    lack and	
    phallus and,101—4	
    pleasure and	
    woman and	
    *See* also Phallus	菲勒斯功能
Phallocentrism	菲勒斯中心主义
Phallus	
    defined	
    imaginary	
    jouisance and	
    lack and	
    mOther's desire and	
    Name-of-the-Father and	
    phallic function and	
    signifer of desire	
    woman and	
    *See* also Phallic functions	菲勒斯
Philosophy	哲学
Physics     物理学
     and psychoanalysis	    与精神分析
Plato	柏拉图
Pleasure principle  快感原则
Poe, Edgar Alan	 坡,埃德加$\cdot$爱伦
Polarization    极性化
     of discourse	话语
Portmanteau words   复合词	
Positon of the Unconscious* (Lacan), l	
Positonal subject	位置的主体
Positvism	  实证主义
Poststructuralists	后结构主义者
Power, discourse of     话语权力
Power struggles	 权力斗争
Precipitation   沉淀
Presence-absence games	在场-缺席游戏
Primal horde	   原始部落
Primordial signifer	    原初能指
Prohihiton  禁令
Pronoun, personal	  人称代词
Proper names	   专名
Propos sur (Lacan)  	
Psychopathology of Eve,yday Life, The (Freud)	
Psychosis	  精神病
Publication	    出版物
Punctuation	    句读,加标点
*Purloined Leter, The.*Purloined Letter*	   《失窃的信》
Purveyor of Truth, The* (Derrida)	  《真理经销商》(德里达)
Randomness, and memory	随机性与记忆
Rationalization	合理化
Rat Man, case of	鼠人的案例
Reading, and understanding  阅读与理解	
Real	
    characterized	
    cxsistence	
    leter and	
    model of	
    movement oward	
    object a and	
    reality vs.	
    second order	
    symbolic and	
    truth and	
    unsent, l	真实,实在,实在界
Reality principle	现实原则
Reality testing	 现实测试
Recursive logic	递归逻辑
Referential theory	(词语的)指示理论
Registers	
    *See* also specifc registers	界域,界
Reinhard, Keneth	
Relativism	相对主义
Religious discourse 宗教话语	
Religious ecstasy   宗教狂喜
Remembering	回忆
Repetition  重复
Repression   压抑
Residue 残余	
Rivalry	对抗
Rose, J., l	
Rouseau, J.-J.	卢梭,让-雅克
Rusel, B., 罗素
S(A)signifierness	  能指性
Same/different	 相同/相异;异同
Satisfaction, and desire	满足与欲望
Sausure, F., 索绪尔
Scansion	划分音步,断句
Science	
    cause and	
    discourse of	
    hysteric's discourse and	
    psychoanalysis and	
    subject of	
    suture and	
    university discourse and	科学
*Science and Truth* (Lacan)	《科学与真理》(拉康)
Self, as ego	作为自我的自己
Seminar on *The Purloined Leter* (Lacan)afterwordto	
    bracketing	
    cause anti	
    desire and	
    leter and	
    signifying chain and	
    unconscious and	
Separation	
    desire and	
    fantasy and	
    metaphor and	
    neurotics and	
    Other and	
    parenthetical model	
    subject and	
    use of concept	分离
Set theory	集合论
Sexuation	  性化
Shakespeare	    莎士比亚
Shifters	   移位器
Sibling rivalry	同胞竞争
Signifer(s)	
    advent of	
    binary	
    body and	
    breach betwen	
    chain of	
    capuf mortum of	
    causal aspect	
    complete set of	
    desire and	
    dialectizing	
    ex-sitence of	
    flash betwen	
    interpretation and	
    leter, xi, 24—27, 19, 173, 182n.l	
    logic of	
    master	
    neurons as	
    nonsensical nature of	
    object and	
    ordering pleasure	
    Other's desire and	
    paternal function and	
    play of	
    primordial	
    proper name	
    relation betwen	
    represion and	
    sexuation and	
    signifance/signifemes, xi	
    signifcation	
    signifed and	
    subjectifcation and	
    surplus, l	
    topology of	
    unary	
    unconscious and	
    *See* also Language; Name-of-the-Father; Symbolic order	能指
Silver, Marc	席尔瓦,马克
Slave/master	奴隶/主人,主奴
Slips of the tongue	口误
Smith, John	斯密,约翰
Socrates	苏格拉底
Soler, Colete	
Spark, subject as   作为闪光的主体
Speech	言语
Split subject	分裂主体
Structural anthropology	结构人类学
Structural Anthropology (Lévi-Strauss).	《结构人类学》(列维-施特劳斯)
Structuralism	
    causality and	
    ex-sitence and.	
    Gödclian theory and	
    Lacan and	
    Otherand	
    postructuralism, xi	
    subjectivity and	结构主义
Subject	
    advent of, xi	
    as alienated	
    analysi and	
    asumption	
    as breach	
    Cartesian	
    castration and	
    cause and	
    clinical structures	
    in cultural studies	
    definiton of, xi	
    in discourse	
    ego vs.	
    as empty set	
    fate and	
    feminine structure	
    as flash	
    Freudian	
    as	
    in the real.	
    knowledge and	
    Lacanian theory of	
    logical time of	
    as manque-a-fltre	
    as mark	
    masculine structure	
    metaphor and	
    origin of	
    Other's desire and, xi	
    parenthetical structure and	
    positon of	
    pure	
    real and	
    refusal	
    saturated	
    signiflers and	
    as park	
    split.	
    structuralism and	
    and	
    symbolic order and, 13, (	
    temporal status	
    thre momenta of	
    topology of	
    two faces of, xi	
    unconscious and	
    *See* also Subject. bared; spec concepts. procerness	主体
Sublimation     崇高化
Subject, bared (8)	
    analysi and	
    analyst's discourse and	
    defined	
    fantasy and	
    first signifer and	
    hysteric's discourse and	
    master signifer and	
    metaphonzation and	
    split subject and	
    university discourse and	划掉的主体
Substance	  实质
Substiution     替换
*Subversion of the Subject and Dialectic of Desire* (Lacan)	 《主体的颠覆和欲望辩证法》(拉康)
Sulivan, Henry	
Superego	超我
Surplus jouisance 剩余原乐
Surplus value   剩余价值
Suture	缝合
Symbolic order	
    sponas of	
    cause in	
    chain.	
    ciphering	
    extra-symbolic.	
    incompletenes of. 29—30	
    language and.	
    mathematics and.	
    memory and.	
    Other and, I; paradoxes of	
    realINDEX 219 and	
    self-exceding of	
    subject and	
    women and	
    *See* also Language; Letter Signifier(s)	符号秩序
Symbolic relations	 符号性关系
Symposium (Plato).	 《会饮篇》(柏拉图)
Symptoms	征兆,症状
Syntax	语法
System (s)  系统
Talk	   讨论
Talking cure	 谈话治疗
Tangent curve	正切曲线
Television (Lacan)	《电视》(拉康)
Temporality	    暂时性
Thinking, and being	    思考与存在
*Three Esays on the Theory of Sexuality* (Freud)	   《性学三论》(弗洛伊德)
Toilet training	 如厕训练
Topology    拓扑学,拓扑	
Totem and Taboo (Freud)	    《图腾与禁忌》(弗洛伊德)
Trace	轨迹
Transference	移情
Translation	    翻译
Trauma	创伤
Truth	真理
Unary signifer	 一元能指
Unary trait	单一表记
Uncertainty principle	  不确定性原理
Unconscious	
    as agency	
    desires and	
    Freudian	
    as language	
    language of	
    meaning and	
    memory and.	
    signifying chain and	
    subject and	
    subject suposed to know	
    thinking and	无意识
Undecidabilty	无法决定
Understanding	 知性,理解
University discourse	大学话语
Vel	二选一
Verstehen	  理解
Voice	语音
Vorstelungsreprasentanz	    再现之代表
Winicot, D.W.	
WoEs war, soil Ich werden   它曾在处,我将要在	
Women	
    clas of	
    desire and	
    exchange of	
    law and	
    non-existence of woman	
    as open set	
    Other jouisance	
    Other to herself	
    phallic function and	
    real	
    signifer of Woman	
    subjectifcation and	
    symbolic order and	
    *See* aLso Feminine structure; Sexuation	女人
Writng	作品